唐府热热闹闹的折腾到了入夜时分,各家陆陆续续回去。
郭昼等人起哄闹洞房,唐琬才替哥哥拦了回去。江桂华也来瞎闹,非要灌酒。唐瑜一时喝高了,唐琬看着不像话,好说歹说那些人才放行了。唐鹿得了令,搀扶着唐瑜步履不稳地往新房去了。
唐琬则留着替哥哥与一群人拼酒。
郭昼非得揪着唐琬前年欺瞒女子身份与他们往来一事,说要罚酒。一干书院旧友也纷纷附和称是,还是刘志高打圆场说到底是姑娘家不好为难。郭昼不依,唐琬向刘志高致以感谢的目光,倒也爽快的接过酒碗就是往嘴里送,看得冬桃在一旁心口直扑通跳,担心得不行。
郭昼虽是摆开一副要折腾人的模样,但唐琬心下清楚,他不过是借了哥哥大婚找一个由头让她有机会解了某个心结罢了。
当日在松山,大家话语投机,意趣相合,郭昼他们是真心与她相交的,在她依约返家时还凑份子送她重礼。春闱之前果然有书院旧友上伯府拜会——其实帝京出了一个女御前尚修的事传出京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稍一打听也都知道她是哪家的了。这些人之中也有心中不忿,认为她不够真诚或是觉得她离经叛道,不愿再与她再来往的,但更多是郭昼这样,气过一阵,也就和好如初了。
大家来京参加春闱这一段时日,郭昼知道唐琬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总对他们过意不去,是以趁着唐瑜成婚酒席故意说要她替唐瑜吃酒——既然重罚过了,也就真的揭过,不必将过去的误会放在心上了。
唐琬心里感动,因而索性挽了袖子敞开了嘴巴与郭昼几个豪饮。唐家人的酒量都不会差,唐琬在家中虽不算能喝的,也不至于会给祖宗丢脸。那一个豪气干云的模样把还未离去的客人惊得一愣一愣的。
到了一更,客人们散得差不多,就连留着拼酒的小子们也东倒西歪了。冬桃扶着唐琬往她院子里去歇息。
唐琬只觉得自己像是泡在酒缸子里似的,神智倒清醒,就是走路需要人扶一扶。
半路上恰好碰见去茅房刚出来,还未离去的赵士勇,赵士勇这一日借着酒席结识了许多才俊,收获颇丰。也吃了不少酒,正难受着。从茅房里出来,不料会撞见唐琬。
“唐姑娘…”赵士勇口齿不清。
唐琬见是他,也不耐烦理会,点了点头当是打招呼了,接着往里去。她要走,赵士勇却不让。也是喝了酒,胆气大了,竟一把伸出手来抓住了唐琬的左手臂。唐琬目视前方,一时不防,竟叫他拽住了。
冬桃见状,连忙蹿到两人中间,厉声喝道:“赵公子这是做什么?还不放开我家小姐?”
“这儿哪有什么‘小姐’?分明是一个小少爷,你个丫头片子一边待着去,有你说话的份!别妨碍我与你主子说话!”说着,还极大力推攮了冬桃,将她一个用力推了出去,倒在了地面上。
唐琬焦急地看了冬桃一眼,见冬桃只是摔得急,并未受伤,才放心下来,脑中立刻酒意去了大半,冷冷盯着赵士勇,一字一顿道:“放开!”
赵士勇酒上劲头,有些不记事,混混沌沌还当自己是在松山书院的课堂之上,听唐琬叫他放开,怒意上涌,张口就是:“怎么与小爷说话的,瞎了你的狗眼…”絮絮叨叨的又是赵国长公主下嫁如何如何。
唐琬心里冷笑,也不挣扎,倒要看他到底要说什么。赵士勇说了一段,眯了眯眼凑近了,上看下看,看唐琬一身男装,竟不觉将往日心里所想倒了个干净:“看你个不男不女的,学什么公鸡打鸣?待小爷娶了你,看怎么整治得你服服帖帖的!信不信…信不信小爷将你与郭昼、刘志高那些丑事抖搂出去?”
唐琬听他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听得差不多了,正要一个过肩摔将他扔出去醒醒酒,一旁一道耳熟的声音岔了进来,却是彩莲。
彩莲也是刚打净房换了衣裳出来,不料路过这处听了一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戏文,起初原还当是两个龙阳君不可不说的故事本不想理会,结果待他看清遭赵士勇纠缠的人是唐琬,二话不说就上前帮忙,开口讥讽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嘉义伯府认不认得你这门亲戚?”说完一句话正好走到唐琬、赵士勇跟前,一把搭上赵士勇的手腕,也不废话,直接一个用力将他手掰开,拽出去了个四、五步远。
赵士勇腿脚发软,几个旋身磕到了一边假山上,唐琬一看就乐了,侧头与冬桃道:“瞧,这就叫现世报了。”冬桃也笑。
彩莲那一下看似全无章法,实则用了巧劲,是看准了位置,叫他磕在假山圆润钝角上,够他疼上一壶,又不至于见他破了相惹来事端。
赵士勇这一下子被磕得一阵天旋地转,待几息过后缓过神来,被剧痛痛得立时酒醒。刚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认清打他的人是哪个,怒目圆瞪彩莲,下一息立马朝着那正躲在一旁的小厮怒吼:“蠢东西看什么看,你主子被人打了还楞什么!动手!”
赵士勇吃了酒,早不记得那么多,那小厮却是十分清醒的,先前看见他主子拉着唐家小姐乱说胡话,唯恐被牵连,早已怕得一边缩着去了。赵士勇不过是赵家旁支子弟,真要闹出什么来,拿什么与忠勇伯府叫板?
彩莲动手时,小厮一时没反应过来,听主子怒吼开来,他一个激灵才赶上前搀扶,犹豫着要不要照主子的话去办——府里吃酒的贵人不少,可别惹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