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在后厨袅袅升起,将如画般美的草屋、小溪和青山拉回人间。
万朝衍咬咬牙,心一横,便闭着眼睛飞快道:“我听到大哥和大嫂打算让三姐去给人做妾!那人愿意出八百两银子!五叔,五婶,我要去京城,我要挣银子,我不能让大哥和大嫂把三姐卖了!”
他说得飞快,因为说慢了,他怕自己再难启齿。
原来这才是他要去京城的目的呀,也是,他又不是万钧那种没自信的男人,怎么会因为父亲有罪,就害怕仕途?
万澈与妻子对视一眼,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万澈没发现,他的声音都颤抖了。
“嘭。”实实的头磕在地上,“五叔,大哥和大嫂说要让三姐去做妾!”有了开头,后面的话也没那么难说出口了,只是心中憋着的委屈和愤怒怎么也压不住,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竟嚎啕大哭起来。
“快起来。”温氏哽咽,她忙扶起万朝衍,“别跪着,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难处就说,你藏着我们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帮你?”
万澈的心软了,但同样也很愤怒,他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稳重的老大,端庄的老大媳妇,竟干出这种龌蹉事。
“衍哥儿,你大哥大嫂当真这么说?”万澈还是无法相信,平日里宠爱弟妹的大侄子能干出这种事。
“是,我亲眼看到她们收了人家二百两订金!只等除服,就抬三姐过门。”他语气恨恨的,恨自己无能为力,也恨兄嫂无情无义。
“那人是谁?”温氏询问,这才是重点。
“是青州刘家!”
万澈瞬间蹙眉,“家里有人在户部河见清吏司做郎中的那个刘家?”
“对,不过是个小五品的芝麻官!”万朝衍愤愤道。
五品的京官,那也是京官,还是户部那样的重要衙门,而且辖河见行省经济,青州不过是河见行省的一个州而已。
青州前知府的家眷又如何?就是布政使,也不敢随意开罪这些京城的小鬼。
“此事容我跟你几个叔父商议后再做打算。”万澈沉沉道。
“你别急,还有几个叔父呢,你大哥不能乱来。”温氏也轻声安抚。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问一个小孩的意见,万澈想了想最终打定主意立刻去找上头三位哥哥,他拍拍侄儿的手臂,宽慰道:“别急,英姐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断不会让她去给人做妾。”
而且是买过去的妾,说不好听点,那就是一玩意儿。
天色渐晚,温氏拿了件薄披风,又吩咐周嬷嬷提灯笼,叮嘱女儿别乱跑后,与万澈领了万朝衍一起回老宅。
“姑娘,三姑娘真的会被卖去做小妾吗?”柳眉都吓傻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姑娘以前多受宠啊,老夫人捧着,大爷和大夫人宠着,哥哥嫂嫂们让着,可谓是万家最风光无两的姑娘了。
怎就落了这样的下场?
回到屋内,拿小本子计算收香料价格的万朝云闻言抬眸,望了望天边那连片火烧云,“我们得赶紧挣银子,否则下一个卖的就是我们两个。”
“怎么可能,爷和夫人才不会卖人!”柳眉双手忙抱住胸,吓得脸色苍白。
万朝云当然相信父亲母亲不会卖她,可万一有强权看上她,随便编个罪名,把父亲抓起来……
她甩甩头不敢多想,只盼着赶紧富裕起来,父亲的官职节节攀升才好。
“贵叔。”冲外面喊了声。
守在外边的万贵听了声忙进来,“姑娘唤小的何事?”
“这是我定的香料价格,你现在就送去给父亲,今年风调雨顺,秋天肯定有好收场,饥年马上就要过去了,咱们家的存粮留着还会长虫,不如拿去换香料,你把它给父亲,父亲知道怎么做。”
看着递过来的纸,万贵不知该不该接,他为难道:“姑娘,爷和夫人都不在,周嬷嬷也不在,小的不能留您跟柳眉两个小孩独自在家。”
“天还没黑,你赶紧去,然后赶紧回。”万朝云把纸塞进他手里,“你不去,我自己去了啊。”
“去,小的跑着去,很快回来,柳眉,你保护好姑娘。”万贵深知小主子的脾气,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他咬咬牙,把纸塞进怀里,转身便跑。
——
个头差不多的两个小女娃,并排着坐在河边,周嬷嬷为了浣衣方便,特地在河边挖了个小池子,又搬来小木盆般大的石块放在池子边,供浣衣时坐。
“姑娘,您在想什么?”两刻钟后,柳眉忍不住问。
“你知道螭南县吗?”托腮望天的某主子问。
越发花容月貌的俏丫头微微蹙眉,“听说过,奴婢上次听别人说爷被调去螭南县,那螭南县可不是一般人能呆的地方。”
“如何个不能呆?”
“姑娘,奴婢是听十五哥说的,他以前跟楼大夫去螭南县给人看过病,他说螭南县的男人们,农忙时在地里干活,清闲时上山当土匪,专门抢劫路过的富商,好吓人的。”
她说罢拍拍胸脯,“幸好咱们爷没去成。”
听她这般说,万朝云倒是放心了,既然是难啃之地,那必不会有人挤破头去顶父亲的职,只要没人顶替,那除服后肯定能顺利上任。
丁忧制度虽然很不人性化,但对于那些等待派官的进士们,却是福音,毕竟有人丁忧,他们就有机会得官做。
说着话,万贵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他看到两个小人儿坐在河边,家里也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