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静的月光渐渐消失在了竹亭的正上方,两人这一次会面,却仿佛有一生的话要说。
摸黑回到各自的住处,卧于床榻之上的阿水整夜无眠,他在心中默念了无数次的“对不起”!
今天之前,他从没想过此生还能再次见到心爱的柳飞燕,可是她的出现,却改变不了他已经下定的决心。
日子在飘忽之间一闪而过,远征西夏的大宋铁骑连战连捷,已经收获大大小小十几场的胜利,传递捷报的信使更是在京城中频频现身。
宋哲宗的满心欢喜却伴随着齐王的心力憔悴,为了前线战事的顺利进行以及军饷粮草的有序调拨,他每天从皇宫中出来,就已经是深夜了。
他拖着无比沉重却实则骨瘦如柴的身体上了马车,眼神之中尽是哀怨,为了宋哲宗的梦想,为了这个国家,自己这条老命,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回想几年以前,没有这繁忙的公务时,他还是风度翩翩,身形矫健的中年人,可是如今,他摸索着自己的手肘,竟揉捏不出多少肉来。
他暗暗的叹息了一声,今天又忙到这个时候,熙妃那里是去不得了,算下来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她了吧。
富丽堂皇的马车刚刚踏进王府的门口,却突然之间停了下来,陷入瞌睡中王爷猛然惊醒,还以为遇到袭击了,赶忙将身体缩成了一团。
片刻之后,赶车的车夫轻轻叩响了马车的门,轻声说道:
“王爷,是熙妃娘娘,她一直在王府的门内等您,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齐王的眼中突然泛出了光芒,自己的王妃众多,果然最爱自己的人是她,就算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德妃也没能做到如此这般。
他在下人的搀扶中下了马车,熙妃赶忙迎了上来,温柔的扶住了他的手臂,口中呢喃的呼唤道:
“王爷,您这么晚才回来,害熙儿好等啊!“
只是她这语气似乎有些不对,齐王顺着目光看向她时,却发现她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一般。
他赶忙伸手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珠,关切的问道:
“熙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后宫哪位妃子欺负你了?“
秦梦熙摇了摇头,眼圈里的泪水便又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她微微哽咽的说道:
“没有,没有,众位姐姐待我都如亲妹妹一般,熙儿之所以哭,是因为看到王爷如此辛劳,工作到此时才回来,而且已经消瘦成了这样。“
听了这话,齐王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但其中最浓厚的情绪便是感动,一生得女如此,又夫妇何求呢?
原本打算回屋内倒头大睡的齐王,这下来了精神,便撑了撑自己的腰杆,跟熙儿回到了她的房间中。
床边的烛火熄灭了一小会儿之后,又重新点亮了起来,熙儿伏在齐王的身边,轻声说道:
“王爷,我知道自己是一介女流,本不该过问您的公事,可是有什么事情比您的身体更重要?这宫中的差事,可不可以辞掉,您应该多些时日好生静养静养。“
齐王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自己又何尝不想推掉这些破事,在家好好陪着自己的熙儿呢,他亦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跟他的祖父辈听从圣令,成立并掌控善德门之事有关,若没善德门这些屁事,他大可以像其他的燕王、赵王之人一般,做个不理朝政的逍遥王爷。
“熙儿,有些事情也许是上天注定的,一代代传下来,我身为王室的一份子,自然是不能坏了这个规矩的。“
秦梦熙一边轻抚这王爷的手臂,一边疑惑的说道:
“您是说善德门的事吗?可是这朝中有大大小小十几个王爷,他们也向您一样公事繁忙、身形消瘦,天天不能回家与家人团聚吗?
还有那个当今天子,您的好侄儿,他主动发起了战事,成为了大宋一代明君,受万民景仰,天下爱戴,他难道也跟您一样为了国事废寝忘食,瘦成这般模样吗?“
这秦梦熙胆子真大,竟然数落起了当今天子的不是,齐王原本嗔怪的想要用手去捂住她的小嘴,结果手掌刚刚碰到她如玉般光滑的肌肤,就感受到了一阵湿润与冰凉。
秦梦熙说这话的时候已然哭了,虽是无声却伤心欲绝,见了这些,齐王哪还敢再心生怨怒,熙儿是为了自己而哭的啊!是为了自己在鸣不平啊!
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张开手臂温柔的搂住了她光滑柔软的香肩,轻声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这样大不敬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提,小心隔墙有耳,今天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寝吧!”
说完,方才亮起没多久的烛火再次熄灭了。没过多一会儿,齐王便感受到了熙儿舒缓而有序的呼吸声,显然她已经睡下了。
齐王这才慢慢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脖颈处拿开,方才半柱香的时间,他的肩膀便已经酸痛的没了知觉,这要是换了从前,哪里会是这样!
一夜无眠,导致他如此的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因为熙儿那句虽有些不敬,却极为真实的话语,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的确,前方战事接连获胜,进行的十分顺利,宋哲宗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全天下拥护和爱戴的明君,不取百姓分毫而扬我大宋国威,是位堪比宋氏太祖的好皇帝。
可是无论是前方战事也好,亦或是战争经费也好,他又做了些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呢?无非只是提出了个想法而已,至于后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