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慢慢走到被抬上卡车的金光耀面前,低头俯瞰着正在努力调整视觉角度望向自己的金光耀,淡淡地说:“我从来就不喜欢金家的人。但也从未想过要动手杀掉你们。是你,让我下定了现在就解决这一切的心。单就这一点来说,你的确拥有足够骄傲的资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够用简单几句话,影响我对某件事情作出判断。你会活着,你的兄弟姐妹会比你先死。至于所谓的伟大领袖哈。哈哈哈,你很快就会明白,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笑得有些神经质,很疯狂,就像重度狂乱型的精神病人。笑声很冷,有种寒彻刺骨的锥扎感。
这使得金光耀产生出难以形容的恐惧。
他看见过血肉撕离的地狱般场景,也听过比这更加凄厉的惨叫。那些被自己虐杀掉的女人和男人,即便是临死前的哀嚎,也要比博士口中的尖笑温和得多。他没有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脸色惨白,不知所措地看着越来越模糊,疯狂得几乎失去身体平衡的这个女人。也就是到了现在,金光耀才真正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真正想清楚脑子里混乱无序,却又隐隐在提醒着思维意识,朦胧虚幻的答案。
“我,我,我竟然没有没有在那个时候自杀”
带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用力咽了咽口水。金光耀终于鼓起勇气想要狠狠咬断自己的舌头。这是他从书上看到,也是那些被自己活活玩死复制人曾经实施过的最惨烈自杀手段。然而,现在做起来却无比困难。没有力气,被麻醉的神经根本不可能控制骨胳与肌肉做到这一点。只能用牙齿在绵软舌面上弱弱地碰了碰,就再也无法继续下一步动作。
他开始无比怀念那枝揣在外衣口袋里的“特六改”手枪。那个时候,如果再多上那么一点点勇气,用上一点点力气。直接被子弹轰爆头颅,也比现在乱咬舌头却无法做为好得多。
金光耀总算是明白,博士为什么会在车厢里说出那样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想死却不能死,更不可能得到自由。无时无刻不在恐惧和绝望中徘徊。”
雪花,从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在地上堆起一片薄薄的,在很长时间里也不会融化的白色积层。
整座城市都被控制内务部下辖的警卫部队,在第一时间完成了对新京的全面封锁。阴沉的云层一如既往死死遮挡住天空,没有继续降雪,地面的厚厚的堆积层。已经变成表面平滑如镜的半融状态。寒冷,把所有本该随着温度挥发散尽的东西全部保留下来。街道和墙壁旁边的角落里,洁白雪层表面,弥漫着一团团鲜红耀目的润腻色块。仿佛是在白纸上渗透开来的朱赤。用类似国画山水泼墨手法表现出的抽象图案。
从城外紧急调入的两个内务部警卫师,连同首都卫戍部队,对新京城展开严密封锁。城内,不归于军部和政治监察委员会控制的所有在籍官兵,全部在六小时内以“可疑份子”的名义遭到拘捕。要塞、防空阵地、能源工厂、食品仓库和发电厂被彻底封禁。除了确定能够保证其忠诚度的要害部门与机关,包括学校和医院在内的所有民用设施,均在第一时间断绝水、电供应,设置在城内的专门负责日常配给食物和药品的各个供应站点,也被军方接管。超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民政官员被逮捕。全部押往距离最近的兵营。
将近三千辆卡车,在新京与城外各个军事基地之间,形成几条路线各不重叠,往来方向却截然相反,依此成为循环的奔腾铁流。从城内驶出的车队,盖着厚厚的蓬布。透过车尾偶尔被风掀起的布角,可以看到其中坐满了被荷枪实弹士兵监管的犯人。他们脸上神情复杂,大多充满恐惧和绝望。也有些人呆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似乎是在思索并且酝酿着什么。还有一部分人则满面麻木,靠着车厢拦板,随着车辆颠动的节奏左右摇摆。干渴、饥饿、寒冷、疼痛所有的身体负面效应都在此刻被淡忘,充斥于内心世界乃至整个意识空间里的,只有对未来的本能恐惧,对可能遭遇死亡的绝望,以及绞尽脑汁想要千方百计摆脱罪责的狂乱思维。
新京城外,是漫无边际的荒野。
这里没有旧时代被当作环保象征的大面积绿化。除了几块被改造成为适耕农田的土地,仍然能够看到从一个多世纪前遗留下来的废弃公路,以及表面绽开裂缝,松脆风化的残缺建筑。离开监管严密的城门哨卡,地形开始变得崎岖不平。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往复奔驰的车轮碾成泥浆。
时间,已经超过下午…。从昨天半夜到现在,参与行动的军官和士兵谁都没有休息。在第二批替补部队接防以前,摆脱疲劳重新回归营房,只是一种并不实际的幻想。椅,加上偶尔从天空中照射下来,带有淡淡暖意的阳光,让人感受到一丝舒缓的同时,紧张疲惫的神经也开始放松,卡车上负责警戒的士兵也变得无精打采。原本紧握在手里的枪,被靠拢搂抱在怀里,目光涣散迷离。除了想要靠在车厢里好好睡上一觉,脑子里再也没有多余的念头。
不仅是他们,包括车厢里被镣铐禁锢双手的犯人们,也显得昏昏欲睡,目光呆滞。
忽然,坐在靠近车尾的一个中年男子,似是假寐底垂迷缝的眼睛,慢慢流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疯狂。他浑身上下的肌肉瞬间变得紧绷,心脏开始以远超正常速度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