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德脑子昏昏沉沉的,“真的吗?”他竭力保持清醒。
先知站了起来。被水浸泡许久而起了皱褶的苍白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膀。“这是海之王对他的羔羊的馈赠。来,我展示给你看。要不要跟我来?”
“去哪里?”
“不远,就在甲板上。甚至不需要用到望远镜。”先知和蔼地轻声说,“来吧,让我们去看看我们的未来,属于列奥人的未来。”
蛊惑性的言词。祭司与先知们总是擅长此道。然而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去听听也好,反正也毫无损失。“好吧。”于是他就像傀儡一样地站起身。
伊利亚德与先知并肩站在船头,他们的前面是绵延的黑暗,无边的海洋。无面者只看见了泛着银光的海面,支离破碎的天空。
“您说的未来呢?”他什么也没瞧见。
“就在那儿。”先知说。“答案就在前方,那就是海神对我们做出的指示。”
他举起了手。
迷雾忽然涌来,又飞快散去。
一副近在咫尺的逼真画卷展现在无面者眼前。伊利亚德看见了高耸的灯塔,繁星似海的不夜城市。“这是哪?”他迷茫地问。
“你的心里早已知道。”
没错,他早已知道,那是螃蟹海湾,那是千湖城邦。那里有一支宣称战无不胜的舰队。但是先知却在他的耳边告诉他,“那里是属于我们的。”他说,“曾经是……我们将拿回她,在此地重新散播海神的荣光,而不是任由异教徒宣扬伪神,建造神庙。”先知咬牙切齿,“这是一场信仰之战,伊利亚德。”
纵使神已逝去,但他的信仰仍然坚固。“是的。”无面者高声回应。先知的每一个字都钉入他的脑子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至高真理。
神的尊严不容践踏。伊利亚德捏紧刀柄。他的眼中充斥怒火。
“这一次,我们抗衡的将是列奥的可悲命运。唯有真正的战士才能带领我们取得胜利。”先知最后吩咐,“告诉你的副手,战争的号角由他奏响。”
“为神服务是他的荣幸。”伊利亚德毫不犹豫地听命。
一声声剧烈的撞击声响彻夜空。他们站在流水宫殿的内城墙上,看着无数的火油被抛上天空,然后炸裂开来,宝石海湾顿时弥漫在一片黑烟与焰火之中。即使坚硬璀璨的宝石在这滚滚火焰中也得融化覆灭。
“瞧清敌人是谁了吗?”奥柏伦亲王询问箭手。
“我……我不认识他们的旗帜……”箭手一脸惊惧,他在望远镜后面惊惶不安地叫道,“他们直接冲了过来,诸神在上,他们不要命了吗?”
战鼓声激鸣,奏成一片连绵的雨点,变作一串杂乱、狂热、无休止的捶打。在箭手惊恐的低呼中,魔法顾问聚起魔力,为他们施展了远视法术。陡然清晰的视野让他们看见了正面朝他们冲来的三桅战船。
船首劈开水花,飞沫犹如乳奶。一首船飞了起来,而另一艘也发现了同样的机会。她们并驾齐驱。然而这还不算是结束。两艘战船似乎被浇上了火油,被她们的船长点燃,将天空映照得一片通红,然后径直冲进了河道,倾洒下来的火油铺满了河道、海面,引燃了周围的房屋,整个码头都被一片火海围困。
“诸神在上。”亲王喉咙里挤出呻吟,炼金术士听见了一片吞咽唾沫的声音“这些家伙疯了,他们疯了。”亲王难以置信地说。“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他们像是打算毁灭一切。
“看那,殿下,看他们的旗帜。”箭手吼道。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李察瞧见了那旗帜上描绘的东西。一只丑陋的章鱼头戴着王冠,手舞刀剑,充满了滑稽的可笑。“海怪旗帜?”奥柏伦亲王恼怒地大喊,“见鬼!列奥群岛的海盗竟敢再次悬挂海怪旗帜!”
“告诉提兰克多大人,”他命令传令官,“即刻出击,砸碎他们的舰船。上一次我们能让他们的舰队全军覆没,这一次我们也能让他们的舰船变作碎片。”然后转向旁边的箭手,“通知守军,轮到他们上场了,我们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沉闷的战鼓声再度响起。这是属于瓦利亚人的鲸皮战鼓,每一声都有如海魔鲸的低沉吼叫。
岸上,巨型投石机的手臂一只、两只、三只,纷纷抬起。数以百计的石头爬上橘黄色的天空,每块都大如人头。它们坠落下来,或溅起巨大浪花,或击穿橡木甲板,把人活生生打成碎骨、肉泥和肝浆。第一战列的船已全部加入战团。爪钩穿梭,铁撞锤砸过木壳,士兵群聚登船。在流动的浓烟之中,只见箭矢遮天蔽日。人们纷纷死去……
数十艘战舰从左右驶出,袭向海怪舰队的两翼。她们相互掩护,排成三角形。牢固的撞角已经固定在船头,有如一把把出鞘的利刃。桨手们拼命击桨,拍出无数水花。右边,一只足有一码长的箭自船上弩炮射出,深深没入敌舰的木制甲板,颤个不停。左方,第一战列和敌舰之间已进入弓箭射程,船船之间飞箭往来,好似嘶嘶怪叫的毒蛇。
三艘纠结的敌舰就在前方,缠绕着缓缓旋转,甲板上血肉模糊。“再转过去一点。”亲王向诸神祷告。“让她把侧舷暴露出来。”瓦利亚诸神定然听见了他的祈祷。第一战列的两艘战舰几乎同时扎进对方体内,从头到尾撞了个稀烂。力道之猛,连另两艘敌舰上的人也被抛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