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当援剿总兵时,因为职能重叠,平贼将军对他而言只能算是个荣誉。但左梦庚争取不到援剿总兵的职务,这剩下的平贼将军对他来说就非常重要了。当上了平贼将军,他才有理由带着兵马进行转移。
王之心当然知道赵当世闭嘴不语背后的意思,心中凛然。义父王承恩曾嘱咐过他,地方文武贪得无厌,最爱得寸进尺。身为皇家天使必须端持,就算一分一厘也要让他们使劲浑身解数求出来,这样方能显出朝廷权威。此话本来有理,但如今时局不同,左梦庚上万人军队可不是小数目,平贼将军不过是个临时差遣,给了就给了无足轻重,可要是激起左梦庚的愤怒,引兵作乱甚至投贼,那便万万得不偿失,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个倒是可以商议。”王之心轻咳一声,用以掩饰心生出的紧张,“左梦庚还说什么了没有?”
“还有一点,赵某看来算是情理之中的要求。”
“说说看。”王之心慢慢感觉到,眼前这个赵当世似乎和左梦庚是一条心的。
“左梦庚乞求以武昌府饷军。”
“武昌府?”王之心一惊,“这是什么道理?”
赵当世认真道:“左帅在时,其部以河南为基,剿贼养军两不误,是以能和闯贼等屡战不懈。而今左帅亡故,其基本所在河南许州等地已皆为贼土,然左梦庚尚有兵马万余,亦非少数,要是没有合适的地方驻节,只怕军心涣散。”
“为何要武昌府,其他地方行不行?”
赵当世应道:“选定武昌府有三点好处。其一,武昌府距离当前左梦庚军队驻地最近,行程最为便捷;其二,武昌府为楚抚驻节之地,左梦庚进驻,正可周护抚衙;第三,楚东南贼寇猖獗,尤其献贼往来甚频,左梦庚军队一去,正好剿之。”
王之心又道:“杂家听说楚镇钱中选就在武昌府周边,左梦庚去了,他待怎地?”
赵当世答道:“钱中选为湖广总兵,按例应当驻节在常德府,长期逗留在江北,并不合理。”明代湖广总兵初设时,职在往来湖广、贵州两省,只因这两省交界处多土司蛮夷,容易暴乱,所以驻节设在靠近贵州的常德府。播州之乱平定后,在贵州设了贵州总兵,湖广总兵甚至出现了长期的空缺。可见至少在崇祯之前,哪怕有湖广总兵的设置,其职权重心也在江南而非江北,直到天启年间,才复设湖广总兵。
王之心皱着眉道:“可正德时分封荣王于常德府,湖广总兵驻节不是移至武昌府了吗?”荣王朱祐枢为成化帝朱见深庶十三子,之藩常德府时朝廷怕军队扰乱王府,就将湖广总兵的驻地改到了武昌府。王之心在司礼监经厂主管印行皇帝指示刊发的书籍,读过不少书册,学问远比一般宦官高,赵当世三言两语唬不住他。
但是赵当世还有后手,抚掌笑道:“公公学识渊博,令人钦佩。”继而道,“但就是因为常德府有荣王在,钱大人才需要去常德府。”
“此话怎讲?”
“公公在凤阳府监督漕运应该听说过现今大江两岸献贼肆虐无忌的情形。据赵某探得军报,献贼自攻占了庐州等地,大兴舟船,有趁江水作乱的打算,倘若他见我官军全都麇集江北从而趁虚杀进江南,侵犯荣藩,如之奈何?有福藩、唐藩前车之鉴,常德府荣藩之屏护又怎能托大?”
这句话直将王之心说得浑身一栗,仔细想想张献忠几年前千里奔袭襄阳府的行径,荣藩的安危确实不能不担心事。
“湖广总兵为镇守总兵,职在保境,让钱大人去常德府,入情入理。而平贼将军重在为征伐,需得主动出击,武昌府地处咽喉要隘,又近安庐,正好防贼剿贼,如此安排再合适不过。”赵当世说着,扬嘴一笑,“真要是让左梦庚军队去大江以南,想必也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景象吧?”再补充道,“更何况,左梦庚在北、钱大人在南,刚好两面控扼江防,将献贼等死死限制在武昌府以东,对全局大大有利。”
赵当世的话又一次说到王之心心坎里,使他哑口无言良久。赵当世见好就收,说了几句玩笑,又话里行间暗示已经给王之心备下了厚礼,气氛才又活络开来。
王之心左手端起茶杯,右手拿着杯盖漏出条小逢,朝杯里轻轻吹气道:“左梦庚的事,都可议。杂家只是个传话的,赵大人和左梦庚的想法,等带回北京,还候着爷爷定夺。”
赵当世心里大定,笑道:“劳烦公公了。”
“不劳烦,郡马爷在楚地剿贼,圣上听说了,好生不忍,也让杂家来慰问呢。”王之心突然换了称呼,淡淡说道,偷偷拿眼偷瞄赵当世反应。
赵当世一听此言,二话不说,当即下跪,拱手朝东北方向遥举,口中山呼万岁——王之心这短短一句,透露出的信息实在太重要了。
“赵大人起来吧,你与华清郡主成婚的事,圣上已经知晓了,赞叹不已,直夸天作之合。”王之心惨白的脸上泛起微笑,“圣上准备发帑银十万赏赐赵大人及郡主,以贺婚礼,不日即会转运过来。”
赵当世点头起身,坐回位上,连声道:“得圣上圣眷,愧煞赵某!”
王之心此时流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赵大人,你不知道,圣上这几个月提起你名的次数可是越来越多了,朝堂上里也提,嘿嘿,‘赵当世’三字,在京师现在可风头无二呢。”接着道,“赵大人,能得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