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周文赫撑起油伞急急忙忙追赶,赵当世却不等他,冒雨踏着泥泞大步走到院中。不远处,雨水顺着黑邦俊的蓑衣成瀑般潺潺流落,他狠狠抹了把脸,迎向赵当世道:“禀报主公,河南已经见分晓了!”
赵当世任凭风吹雨打,岿然不理会,径问:“如何?”
“官军与闯军决战朱仙镇,官军大败,弃马骡并器械无算!”
赵当世心头一震,这时周文赫上来撑了伞,便道:“细细说来。”
黑邦俊猛点点头,便将蛰伏河南这大半个月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原来月前,闯军佯攻开封府吸引了河南各部官军尾随会集后,双方就对峙于开封府城南部的朱仙镇。官军内部各方观点不一,督师丁启睿解围心切,主张尽早发动攻势,但左良玉、方国安等镇则担忧爆发激战折损过大,认为可利用后勤优势,将闯军围困拖疲再择机灭之,不过遭到了丁启睿、杨文岳等人的反对。如此一来,官军对外与闯军僵持,对内则分出战、困两派僵持,直磨了近一个月内外皆毫无进展。
闯军则趁着这段时期,分派兵力,向南迂回,在洧川县及尉氏县一带暗中挖掘了长达上百里的暗壕沟渠,其中当地百姓出力甚多,昼伏夜出,成功掩蔽了官军的耳目。
到了五月,面对丁启睿与杨文岳愈加咄咄逼人的态度,左良玉感到深深忧虑。除此之外,闯军在河南占领地的经营成果超出左良玉的预计。相持大半个月,依靠豫西及豫中部分地区提供后勤补给的闯军似乎并没有在消耗战中落了下风,反而在朱仙镇展开的大规模筑堡搭台工程,摆出一副要与官军鏖战到底的态势。
流寇流寇,现今居然不流了拥有与官军死磕到底的资本与胆气,这是左良玉十余年剿寇身涯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这使他进一步陷入恐慌,于是内外交困下,经过私下与方国安的密谋,提前率军从外围撤离。
左家军是围攻闯军的主力,这一撤不但令整个包围圈出现巨大缺口,给其他各部官军也产生了极大的心理冲击。继左家军之后,各部官军随之开始匆忙撤离,闯军抓住机会全力追击,大破官军,虎大威、姜名武等官军将领全都战死疆场。
左家军是河南实力最强的官军,被闯军认为是首要歼灭之敌。闯军集中兵马,奋追不舍,左良玉领兵逃出数十里,被驱进洧川县及尉氏县的壕沟地带,行动受阻,不得不填壕逾堑。埋伏在当地的及追击而来的闯军几面并击,重创左家军,马应祥、徐国栋、张一元、白显等左家军大将及都司曹进功、于自新、吴学礼、马士秀等被杀,仅张应元、王允成二将引残部救出左良玉,仓皇退回汝宁府。
经此一战,河南官军势力为之一蹙,左家军更是声势大衰。
此消彼长,闯军获骡马数千及降卒万余,另军械火器不计其数,气焰难遏。豫中之地,基本为闯军所控。
“左良玉现在到哪里了?”赵当世抚须凝面问道。
黑邦俊回道:“属下来随州时左家军已经到了确山县,估计就这几日将至信阳州。”
两人正说,屋外庞劲明疾步而入道:“主公,闯军来人了。”
黑邦俊闻言就要起身回避,赵当世说道:“不必,你负责河南耳目,闯军的事一起听。”
庞劲明随后带来闯军的使者,人却熟悉,乃闯军右营副帅刘体纯。攻取南阳府城之后,李自成正式将闯军划分为五营编制,刘体纯现下为右营副帅,在闯军中算是非常有头面了。他满脸都是来不及擦拭的雨珠,发髻湿润,看得出是急赶路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赵当世与刘体纯见了礼,笑道,“才说河南贵军大捷的事。”
刘体纯点头道:“赵帅既然已经知道了河南战事,再好不过,我这里就长话短说。”
周文赫不悦道:“听你这口气,是替闯王来支使我家主公吗?”
刘体纯一愣神,旋即抱拳道:“绝无此意,军事紧急,一时冒昧!”转对对赵当世道,“赵帅,闯王可是时时念着当初老君铁顶之谊。在下前日从汝州出发,昼夜兼程,来此只为奉闯王之命给赵帅带个大好的买卖!”
赵当世起手阻止周文赫再说话,微笑道:“闯王情义深重,赵某感念在心,有什么大好的买卖,洗耳恭听。”
刘体纯续言道:“朱仙镇大战,官军兵败胆丧,尤其是左良玉,实可谓元气大伤。左贼荼毒河南经年,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实为贵我两军最大的敌人。闯王的意思,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两家携手,将这厮彻底消灭了。”
赵当世说道:“宜将剩勇追穷寇,是这个意思吧?”
刘体纯一怔,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左贼为我军所迫,遁回信阳州,闯王认定,他下一步十有八九会带兵避楚......据闻不久前左贼就有人来了?”
赵当世道:“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现就驻兵应山县西南地界。兴许是觉着不妙,提前留退路。我军之所以进驻随州,也是为了防他。”
刘体纯接着道:“左贼虽败,但尚有残力,若使他楚、豫两军合二为一,不免死灰复燃。闯王的意思,要将这两部分别剿灭,我军击左良玉、贵军击左梦庚。”
“左良玉在信阳州、左梦庚在应山县,一线之隔,怎么挡他两军相合呢?”赵当世故意道。
刘体纯拍拍胸脯道:“赵帅放心,要跨过两地间的桐柏山需得掌控义阳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