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牛有勇将嘴里叼着的一根小木杆子呸在脚下,大吼传令,“快灭灯!”
作为旗舰的座船灯一灭,所有网梭船船灯皆灭。官兵眼睁睁看着不远处原本星星点点的亮光刹那间消失于黑暗之中。
“贼寇不见踪影!”
听闻兵士传报,赵当世怀着疑惑地心情凭墙眺望。天色尚黑,眼见果真已经无法辨别敌船踪迹。
“贼寇故意灭了船灯!”罗威又惊又疑,不知对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舟船夜战,又是航行在广阔的江洋之上,倘若没有船灯明示,先不要说进攻敌人,自家船只反倒很有可能先碰撞到一起了。
赵当世眉头紧锁,喝令道:“所有船只停止行动,没有命令,不准移动。原地待命,严防敌袭!”
另一面,牛有勇发现官军船队已经停止行动,心中暗喜,自认一切都在掌握中。
牛有勇早年于落草之前曾干过几年盗墓的行当,每每夏夜行走于荒山野岭,在乱坟岗总能看见幽幽绿光。起先他如先辈那样以为是“鬼火”,敬而远之,而后他发现这些“鬼火”实际上并不鬼,仿佛是因为死人骨头而产生的。他对此留心,之后还特地做过专门的试验,结果发现遗骨之中确实存在能产生绿光的物质。继而又从军中的文士那里了解到,所谓“鬼火”即是磷火,在燥热盛夏尤其容易出现。
此时正值季夏,气候炎热难当,他生性敏锐,借天时将磷火与夜袭结合起来:在己方所有船只的左、右、后三个干燥的部位各凿一向内深凹的平底圆孔,并将一定量的骨粉均匀分布上去。因为分布在左、右、后三个部位以及圆孔内凹的缘故,位于舟船前方较远的人眼由于视觉角度影响是看不到这些幽暗的绿光的,只有左右排列的己方船只能够观察到两侧的友船,而位于后方的船只也能够看到前方的友船,避免了己方船队在黑夜中不辨友军的情况。
这样诡异的方法,赵当世等人自然一时间想不到。贼寇的网梭船循着官军船灯光亮,按照预先的计划分别向两翼纵插,中路一队直接挺进。已经被包围的官兵毫不知觉,还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黑暗。
四下只有风声以及江浪扑打船体的响声,贼寇究竟在哪里?罗威迷茫地盯着一片黑幕,内心焦虑。即使他什么都看不见,他也丝毫不敢分心。
就在贼寇的合围即将成型之时,忽然刮起一阵大风。贼寇左翼一艘网梭船受了些颠簸,一些按压不实的骨粉随风飘散开来,在夜空中点缀出一片薄薄的绿雾。
那绿光虽然微弱,但也足以惊动全神贯注的官兵。座船上很快有人发现了异常,将情况报告给了赵当世。
赵当世不敢怠慢,急忙令人传灯语,官军右翼立刻开始收缩回撤。
贼寇那里容许他们轻易脱逃,船夫玩命般划桨,官军慌乱的铳炮声中,十余艘网梭船破浪疾行,瞬间与官军的右翼相接。
官军右翼外侧以轻船为主,贼寇网梭船仗着速度,直接冲撞,登时三四艘官军叭喇唬船被顶翻顶沉,落江未死的官军奋力向己方船只游去,贼寇却从网梭船上伸出长钩,钩鱼般将官军钩死。
其时贼寇虽说在官军右翼发动攻势,但仍然没有升起火把,是以官军在慌乱中并不知道来敌数量。赵当世眼见右翼受戗,马上对罗威道:“赶快调集左翼大船救援!”
罗威力阻道:“不可!现下敌暗我明,决不能轻举妄动自乱阵脚,可先传令右翼大船在前,小船居后‘进行反击,试探贼寇实力!”
赵当世不及多想,道:“便先按此法来办!”
等军令传下去时,官军顷刻损失三四叭喇唬船、一艘网梭船,好在右翼指挥的军官沉稳,顶着风浪与贼寇的袭扰,愣是排出了阵势,可惜之间又损失了一艘网梭船。
右翼刚刚稳住阵脚,左翼又遭到了贼寇袭击。因为右翼已经遭到袭击,左翼官军早有防备,乱铳齐发,在贼寇的一波冲击下并没有损失,反而以一艘沙船为核心,展开反击。
贼寇见一击不成,并不恋战,从缝隙中穿插出去,重新回归黑暗。不过这一次官军已经掌握技巧,知道了绿光的线索。而贼寇经过一番冲击,骨粉也在浪涛的打击下灰飞烟灭,不复存在,是以只能举起火把,探看水路。
贼寇网梭船在官兵舟船的周围来回穿梭,这让只接受过操练而不曾亲历过战阵的官兵们慞惶不已。几位军官虽竭力弹压,仍然难当颓势。好在官军大船坚固,暂时还能将战线稳住。贼寇纵横大江两岸经年,见过的大船多了去,自然知道如何对付,只不过要给予沙船最后一击,需得剪除围绕在沙船周围的护航轻舟。
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贼寇熟练地点燃火矢,朝天劲射。杂乱无序的火矢掠过黑天,划出道道耀目的轨迹,飞啸着扑向官军。火矢上船,有些被蒙在船蓬背部的牛皮弹开,有些则借着风,将火势蔓延开来。许多官军心慌意乱,都不曾想过扑灭船上火焰,第一反应却是一猛子扎入水中。一下水,举目迷乱,不知东南西北,大都被贼寇轻易地击杀。
官军船队的右翼较之左翼缺乏大船,赵当世观察局势,明显感觉到拥有一艘沙船的左翼战线更为稳固,于是下令将中军一艘沙船派往右翼进行支援。那艘沙船本来护卫在作为座船的沙船之前,如此调遣,赵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