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看清,王永祚忽觉胸前一沉,继而听到一声娇呼,急目视去,立马手忙脚乱起来——那舞女跳转时脚下一磕,径直倒在了自己的怀中!
“造孽!”王永祚暗呼,脸色惨淡,唯存的念想便是撇开那舞女。可是那舞女好似受到了惊吓,一双手臂将他抱得死死的。正自失措,眼神瞟见席间灼灼目光不约而将自己聚成焦点,惊思:“当众与舞女搂搂抱抱,传将出去,成何体统!”他事事均以声名为重,助兴舞蹈是礼节无所顾忌,可肆意行猥亵之举有违君子之义,只怕还没等到郧阳,弹劾的奏章就堆成了小山。
“哎呀,王大人,你这是......”
赵当世惊笑声迭至,成了王永祚炸毛的一道强推力,他拗不开那舞女,慌乱着也顾不得太多,坐在椅上躬身缩脚,继而手脚并用,用力一挺,如弹簧般将那舞女整个人连推带踹得老远。
那舞女瘦如纸片,哪经得住成年男子如此用力,眼见着向后连退七八步刹不住身形,趔趄一个接一个,直直引着她仰身向后倒了过去,席间众人只听惊呼,就已见她摔在王永祚斜对角顾君恩的座上。座前小案被撞得向里侧歪,案上码放整齐的瓜果时蔬以及酒盅酒杯全都掀撒一地。
左右仆役连忙跑上前将整理桌案并将那舞女扶起,可那舞女整个人软塌塌的似无半分力气,起身躲避的顾君恩瞅了瞅,讶然道:“已经没知觉了。”
“怎会这样?”王永祚脑中嗡嗡作响,如悬大钟,震得心亦跟着突突狂跳。
正当时,赵当世豁然起身,大手一挥道:“诸位吃喝好,小小意外不足挂齿!”说罢递给范巨安个眼色,范巨安轻咳两声,随即走到堂中主持,开始安抚席间的躁动。
王永祚尚嗔目结舌,木在那里,赵当世跨步近前,凑近道:“王大人,借一步说话。”
“好......”王永祚失魂落魄,跟着赵当世绕过屏风绕去后边。身后有脚步亦步亦趋,扭头一看,方才躲过舞女一躺的顾君恩跟在一尺距离外。
三人一同转进堂后的一间别室,空间不大,室内亦仅明油灯一盏,围立于灯旁的三个人影深黑而长,从脚边一直拖到室壁上,气氛显得更加压抑。
“那女子......”王永祚脸上惨无人色,灯火中双颊内陷,留出几块阴影。
“已经送出去找大夫了......”顾君恩肃道,“刚看了一眼,只有出气没进气。”
王永祚摇头不迭:“我、我、我实无害她之心,哪里想得到......”
“天有不测风云。”赵当世接过话,“事出突然,在座的都清楚王大人不是故意。”
他不说则已,一说“都清楚王大人不是故意”,令王永祚很自然想到了另一面,黯然神伤道:“可谁又知道其中有没有刻意刁难之人呢?”接风洗尘的宴席很正常,找些美色莺莺燕燕也正常,然一位巡抚公然“亵玩”舞女甚至致其昏迷,这件事就不大正常了,至少放到台面上来,定免不了遭到主流舆论的猛烈抨击。兢兢业业维护自己名节的王永祚思及此处,不禁万念俱灰。
顾君恩暗笑,赵当世道:“大人放心,有赵某,必不教宵小利用这等流言对大人不利。”
王永祚仿佛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影子在室壁上乱晃:“赵帅此言当真?”有求于人,连称呼都不自觉改了。
赵当世正气浩然道:“那是自然,王大人是文武双全的名臣,襄阳府久久难定,正因左邻郧阳府缺乏定海神针稳住波涛,而今不仅郧阳百姓盼大人如盼时雨,就我等襄阳官吏,同样寄希望于大人的力挽狂澜之才华,怎能容小人阻碍了大人上任!”
王永祚点头连连,顾君恩这会儿突然道:“那舞女要是没大碍还成,若真有三长两短,这道坎儿......”
死与伤是两码事,明代律法严苛,重律守法之风根深蒂固。虽然到了如今时节早有了不少钻营空子与特权横行的现象,可一般情况下,甭管是官绅还是寻常百姓,遇到了事,“写诉状打官司”几乎都是他们脑海中出现的第一选择,至于后续是否有黑幕,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若那舞女是王永祚府中的私仆,那另有一番私刑家法的潜规则,无论死伤影响都不大。可坏就坏在那舞女是襄阳府中的官妓,有专司编册管理。人没死,王永祚堂堂地方大员,纵卖个情面,误伤个人也溅不起什么水花。一旦人死了,性质立变,则需报上提刑按察使司审理备份,襄阳府官方单独应付不了,这事儿必然要被捅开。
王永祚怕的不是给查办,他实怕这件事在有心的人嘴里扭曲并传播开。人的名、树的影,他王永祚没有背景出身,苦熬数十载,好不容易有了光宗耀祖、平步青云的机会,若就此毁在这一场无足道哉的接风宴上,他真想找块石头直接撞死了事。
这件事,必定要压下去。压不下去,成为一生污点,不说还能否坐上郧阳巡抚的位子,那有朝一日出将入相的远大目标想必只能等下辈子再实现了。
“赵帅,你看这......”王永祚搓着手,忐忑等着赵当世给他一线希望。他这时恍然发现,失去了杨嗣昌这座靠山,他是如此的弱小无助。
赵当世没有令他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