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当世自不想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他现在要拉着左良玉打张献忠,要是中途出了岔子,对赵营没好处。因此赵当世劝道:“前番朝中传出消息,熊大人不久有被罢之虞,自是有恃无恐。左帅位高权重,怎可效那轻浮之举,即便要到了粮,一旦熊大人卸任,这哗众责任还是得尽数落在左帅你身上。”
左良玉听罢沉吟不语,罗岱则道:“左帅,赵总镇此言不虚。我军只凭一张嘴,要得到一日粮,要不到一月粮。但这逼城胁迫,论罪不小啊。”
赵当世继续道:“赵某愚见,左帅引兵刚到,正是锐气方张可用之时,以逸击劳,先打他几个胜仗,再倚胜要粮顺理成章。到那时候,众望所归,四方呼应左帅,熊大人不想给粮也不成。”
左良玉左眉一挑,问张应元道:“老张,你以为呢?”
张应元一愣,他本来正在出神,几乎没听谈话内容,这时突然被点名,慌里慌张中隐约感觉罗岱向着赵当世,便也学着点头道:“赵总镇说得有道理。”
三人皆反对闹饷,左良玉这才对赵当世道:“便依赵兄所言。”
赵当世暗松口气,接着道:“左帅军中还有些粮,赵某这里也有一些资助。大军先进郧阳,王军门那里负责打点,左帅尽可宽心。等打胜了仗,襄阳府中有陈总镇疏通,筹粮更不成问题。”
左良玉点头道:“如此便好。”
粮草问题告一段落,结论既是进兵,便转到军事上来。赵当世不久前与西营交过手,且连战连捷,赵当世大略叙述了过程,免不得有些吹擂。左良玉听在耳里,心里挺不痛快。他颇自负,自认行军打仗是楚豫头把交椅,尤其对阵张献忠一直胜多败少,没想到只是晚来了几日,风头却给赵当世这小子抢走了,继而想起入楚后一路上听到百姓们交头接耳都是“赵营如何如何”,貌似对赵当世甚是拥戴,着实老大不服气。
“献、曹二贼日前尚荼毒房县,从此地进军,快马加鞭,一到二日可到东面青峰镇。”赵当世简要说道,“贼势浩大,不可小觑。”
左良玉嗤笑几声道:“区区张献忠罢了,手下败将何足道哉。”转对罗岱,“老罗,今日十八,明日你就出为先锋打通道路。”
罗岱应诺点头,左良玉又对张应元道:“兵粮不等人,耽误不起。老张,你去整顿兵马,后日我军全部开拔进山。”
赵当世拱手道:“赵某对房县附近熟悉,愿意共进。”
岂料左良玉面无表情,闷声道:“这就不必了,郧阳向年左某也没少来过,道路熟悉得很。赵总镇与贼寇恶战方罢,正待休歇。前方的事交给左某就是了。后方及粮道也是重中之重,有劳赵总镇费心。”一句话竟是要单干。
赵当世看得出左良玉这个人有点脾气,肯定是受到了赵营战绩的刺激,有意独自立下战功,扬眉吐气。此外楚豫之间军头虽多,但仅仅他与赵当世各领着一个“平贼将军”与“讨贼先锋将军”的带号将军印,说没有暗中较劲是不可能的。赵当世因此也知趣退一步道:“也好,左帅出兵,万无一失。”心下暗喜不已。
见面次日上午,罗岱便带着左骁骑营渡汉水,经赵营营地而去。越一日,左良玉亲率大军亦过谷城,进盛康镇。
即便左良玉胸有成竹,但打仗非儿戏,赵当世也不好从此不闻不问,待左家军全部开进郧阳后,赵当世留下无俦营驻扎原地,自与韩衮领飞捷左营马军后续跟进。不过和预想中的一样,左家军诸营虽全听左良玉军令,但结合毕竟没有赵营紧密,先是罗岱的左骁骑营探路反而迷了路,而后分道而行的张应元左协营与马应祥内中营都多多少少出了乱子。
及至左良玉大发雷霆,分遣塘马将诸营兵都陆续召回,进驻青峰镇,已过去了三日。盘点之下,竟然有数百兵士不知所踪、生死未明,仗还没打,倒先损兵折将。赵当世暗自庆幸这一路隘口都没有贼寇把守,否则左良玉的损失可远不止这数百兵了。
反过来,赵当世也疑惑张献忠、罗汝才的不作为。寺坪乡、青峰镇沿途不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正好利用,怎么却不见半个贼兵?
时至月末,赵当世派人往房县暗中探查后方知,兴许是知晓了左良玉大军进山的消息,西营与曹营已经放弃了房县向东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