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威将溅到脸上的血渍擦了一擦,道:“不都是我砍的,不过这人只要丧失了斗志,杀起来倒比那猪牛羊还要容易不少!”说到这里,转视澄水,指着河中心道,“贼渠意欲涉水逃走,我已着人用飞叉飞斧砸死了他的马。”
广文禄顺着他眼神看去,面前的河中心眼下正是哄乱一片。杂七杂八不少人、马正攒在那里,水花飞溅、刀兵相交。
“哪个是贼渠?”万勇将红旗插在脚边,向左右手喷点唾沫星子,顺手拔出了腰刀。
罗威道:“当中那个披头散发的魁梧汉子,就是贼渠张雄飞。此人甚为有力,又求生心切,我虽派了七八个弟兄将他困在河中心,但攻了几次都拿他不下。”
万勇歪嘴一笑道:“让我老万会会他。”
罗威点头道:“哨官大人说了,最好拿活的。”
万勇答应一声,迅捷跳入河中,那河水本只到他脚踝,但快到河中心,水面已几乎涨至他的膝盖。广文禄发了一箭,射倒万勇左近一个拦截的回营兵士,万勇补上一刀,回头对着广文禄笑笑。
可是就是这一笑之间,张雄飞便已注意到了万勇。广文禄惊呼:“万大哥小心!”话音方落,万勇脸色陡变,整个人在瞬时就给飞扑上来张雄飞压倒在了河水中。
健硕的张雄飞犹如一头暴怒的黑熊,狠命将万勇的头往水中摁,万勇呛了几口水,奋力要将张雄飞推开。但张雄飞的小山一般的身躯任凭他怎么努力就是岿然不动,万勇情急之下,一口咬住张雄飞的左掌。张雄飞怒咆盛怒,右手一戳,只一下便将万勇的左眼挖了出来,万勇痛不欲生,气力也在此刻一泻千里。
“万大哥!”广文禄悲痛长呼,朝张雄飞连发两箭,但方寸已乱,无一命中。眼见张雄飞挥拳不断沉沉砸向万勇的天灵盖,只小一会儿,万勇脑边的河水就已然浑红。
“你大爷的!”
还没等广文禄再射,罗威咆哮着已经跳了出去。他虽是管队,但眼见兄弟惨死,怒不可遏。待左右护卫兵士反应过来,他连走带游已经快到河中心。
“快保护管队!”
兵士们张皇失措,各自争相上前。为了确保队伍的凝聚力以及降低人才损失率,刘孝竑曾建议效仿五代朱温行“跋队斩”之政策,即“将校有战没者,所部兵悉斩之”。但在昌则玉的调和下,还是决定以“将校有战没者,所部兵罚俸降职”这相对“温柔”的军纪代替,以免兵士们畏罪逃逸。
虽说没了斩刑,但罚俸一项在兵士们看来依然十分严苛,罗威盛怒冒进,他所辖队兵自然难以坐视,尤其是他的几名亲兵,更是舍生忘死向河中狂冲。
广文禄同样惊怒交加,更为罗威担心。河畔激战至今,赵营实则死伤寥寥,要说损失最大的,就当属河中心围困张雄飞的一隅了。那张雄飞不愧回营猛将,即便穷途末路,但生死关头,依然万夫莫当。罗威固然有斤把气力,但在广文禄看来,对上张雄飞仍不免凶多吉少。
当混杂在人群中的广文禄跳入水中时,眼到处,罗威早已与张雄飞厮打开来。恶斗许久的张雄飞却是半点懈怠的感觉也没有,罗威衔刀先借突袭之力将张雄飞撞翻,但张雄飞趁他取刀的空隙,飞起一脚,反而将他踢入水中,并骑在了他的胸口。
罗威反应快,及时憋气,如此方不至于让水流灌入鼻口重蹈万勇的覆辙。他怒喝道:“还我兄弟命......”尚未说完,张雄飞一使劲将他压到水下,后头的话都化作“咕噜咕噜”的气泡,难以辨清。
广文禄心急如焚,当即停步,张弓射出一箭。张雄飞敏锐,将头一侧,那箭贴着他头皮过去。广文禄扼腕叹息,再去箭囊摸箭,心下却咯噔一惊,原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斗,他箭囊中所剩的箭,如今只剩一支。
他定了定神,已摸到了箭的手重新松开,并抽出了箭囊。只剩这最后一箭,理智告诉他不可再随意浪射。
再走几步,前方不远死死抱在一起的罗威与张雄飞二人在河里翻滚,水花四溅翻飞中,或是罗威在上、或是张雄飞在上,均是湿淋淋披头散发着,不仔细看当真难以将他们区分开来。
兴许是发现赵营的援兵将至,河水中,张雄飞忽而勇猛不少,他口中嘶吼着犹如嗜血的野兽,将一双手铁钳一样牢牢扼住罗威的脖颈。罗威陷在下方,不但呼吸困难,且此时再也不无法顾及许多,连带着许多急流都从他的口鼻中倒灌进去。
广文禄眼看着罗威拍打在张雄飞肩部脑袋的双手渐而无力,一阵恐慌,目测相距只剩二十步,便毫不犹豫将手再次伸入箭囊,摸出了那最后一支箭。
“只盼这次别射偏了。”他深吸一口气,凝神聚气,这一刻,他的心境竟是出奇的沉静,四周的喧嚣纷乱对他而言仿佛都是过眼云烟。他在心中默数了三个数,到得最后一个数时,张雄飞身子一抬,似乎摸出了绑在小腿上的尖刀,也就在这一刻,广文禄双目怒睁,“绷”一声将羽箭射了出去。
“唔.......”张雄飞急于解决纠缠不休的罗威好抽身对付前仆后继上来的赵营兵士,只是才将尖刀拔出,却没料到冷箭忽至。这一箭深深攒入他的右胸,推着他向后倒去。他犹不忘身下的罗威,咬牙将尖刀斜斜一挺,与他倒下的同时,那刀不偏不倚,恰好沿着罗威的大腿切开一个极长的口子。
罗威惨呼一声,当即痛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