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贼难防,前番书中提及吴清向魏忠贤告发吴怀贤,阉贼得闻密报之后,唆使御史李鲁生弹劾吴怀贤,是以吴中书罪及满门,一家老少悉数被打入天牢。家有恶仆如斯、吴中书突遭横祸,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醉月楼是京畿首屈一指的风花雪月之所,上至王公贵胄、下至贩夫走卒,往来络绎、门庭若市。这天老鸨冯妈妈,正在招待纨绔子弟、fēng_liú恶少,忽听外面锣鼓齐鸣、鞭炮喧天,众宾客探头伸脖、欲瞧个究意。
此时从外面走进了一位瘦骨嶙峋、獐头鼠目的恶仆,他满脸的皱皮老纹,笑挤来口歪眼斜。他掀帘把门、屈弓弯腰,一副十足的奴才相。
接着一个方面阔耳、头发贫瘠的公子,穿着烟墨绸缎锦袍,手中托着一只鸟笼子,大摇大摆的踱步走了进来。
冯妈妈一看,马上酥腰软骨迎了上去,她挥动绢帕对恶少说道:“哎呦魏爷,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恶少鼠目贼眼瞟了她一眼,
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对老鸨说道:“少在这里扯淡,今天我把这全包了,让不相干的人都给我滚。”
说罢,恶少从怀中掏出一万两银票,甩在了冯妈妈的脸上。她虽然拿着银票,可是脸上并未现出一丝喜悦。因为这里来的都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她谁也吃罪不起。所以她请求恶少,能不能退让一步,大家都可以开心些。
未等恶少开口,恶仆先搭了腔,他那尖嘴猴腮的谄媚脸,变成了
呲张獠牙的咬人相。恶仆指着冯妈妈骂道:“不识抬举的老货,惹毛了我们家少家,拆了你这个鸟店。”
此言一出,冯妈妈吓得面色如土,她连连作揖,恳求恶少高抬贵手。恶少扯过一把椅子,四仰八叉的坐了上去,二郎腿一翘,水泡金鱼眼睛恶狠狠地扫视着在场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
恶仆放了个响屁,在恶少的面前兜了一圈,驱赶众客赶紧离开。众客惧怕魏忠贤,悉数趋避逃窜,偌大的醉月楼只剩下了恶少以及几位恶仆。
众人作了鸟兽散,都走光了之后,恶少嬉皮笑脸的上来寻找夏荷,
夏荷抵死不从,将妆奁首饰向着恶少砸了过去,恶少口中吞咽唾沫,
气得干瞪眼。众人闹将起来,掀桌摔凳,把这里弄得一片狼藉。冯妈妈苦不堪言,让夏荷去给恶少赔不是,可是却吃了闭门羹。
掷地有声的打砸,令恶少欣喜不已,他看到冯妈妈和打手个个一副苦瓜哭丧脸,感到心中有说不出的惬意。恶少凭借魏忠贤之名,恣意妄为、惹是生非。众恶仆看热闹的不怕事大,也加入其中,抬手就砸,见物就摔。
却在此时,又从外面进来一位身材魁梧,满嘴酒气的壮汉。他眼大如铜铃,声若洪钟响,冷不防的呼喝之声,将恶少吓得屁滚尿流。众人皆有惊怵的眼神看了看壮汉,壮汉哈哈大笑,迈着四平八稳步来到冯妈妈面前。
他拿出一锭银子说道:“这个给你,让夏荷弹唱小曲,陪我喝两杯。”
恶仆们扭过头来,用鄙夷的眼睛紧紧盯着壮汉,过了一会儿,他们面面相觑,个个捧腹大笑。其中一个恶仆,伸手夺过银子,将它扔到了门口,随即嘴里唾沫星子乱飞的说道:“区区二两银子,就想见夏茶姑娘,你还是把它拿回家孝敬你老娘吧。”
“哈哈哈哈。”伴随着哄堂大笑之后,壮汉酡红的脸上,因为愤怒变得紫红,他将拳头攥得格格直响,怒喝恶仆去将银子捡回来。恶仆们见他气郁结胸,出言更加的肆无忌惮。
二两黄汤灌肚,壮汉已经意乱神迷,他扬起斗大的拳头,箭步上前、灵蛇走位,一拳实实地将一个恶仆打翻在地。余下的恶仆恼羞成怒,
个个摩拳擦掌,他们围将上来,摆了一个铁桶连环阵,欲以众欺寡,
给壮汉一通胖揍。
壮汉毫无惧怯,喝了一口酒之后,俯身弯腰,只听“嗖嗖嗖”三响,
他使了一招秋风扫叶腿,将众恶仆踢得人仰马翻。恶少见状,歪眉瞪眼,冲着捂胸抹脸的恶仆们骂道:“饭桶,都是饭桶。”一语言罢,恶少金鹏展翅,挥袖子挽胳膊,来打壮汉。
忽闻耳边风,已有趋避策。壮汉身体向侧面一偏,恶少的拳头走了空,壮汉抢前一步,借力用力,使了一招顺水推舟,恶少一个趔趄,以平沙落雁之态,摔了个狗啃泥。
众恶仆闻讯来扶恶少,恶少伸手一把将他们推开,又双拳乱舞,来攻壮汉。壮汉瞅准时间,一脚鸳鸯回环,将恶少踢倒在地。恶少仰面捂脸,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壮汉立地叉腰,神情甚是得意。冯妈妈见他打了恶少,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壮汉不知其故,仍然要她去将夏荷唤来。这时恶仆们一边搀扶起恶少,一边指着壮汉的背影说道:“你这个莽汉,竟敢打伤魏千岁的侄子,有胆的报上名来。”
壮汉仰天大笑,满口喷吐酒气说道:“呸,我道是谁,原来是魏忠贤那阉宦的侄子,难怪走起路来横行霸道。这可真是家学渊源吧。”
恶少听了此言,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是谁,等我找人来收拾了你。”
壮汉指着恶少说道:“竖起你的狗耳听好,我乃是镖师武长春,赶快滚回去找你叔叔求救吧。”武长春开怀大笑,恶少在众人的搀扶之下,垂头丧气的跑开了。
冯妈妈坐在地上唉声叹气,她涕泪交流地说道:“我今天是不是衰神附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