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繁星悠悠。
比起许许多多摩天高楼遮云蔽日,霓虹闪烁的不夜城,这里要萧寂许多。
从旅馆里走出来的夏夜之插着口袋,佝偻着脊背,有些单薄的身体因为重伤刚逾对气温的骤起骤降还有点不适应。
闻到一股面香从街边鳞次栉比的小饭店飘出,夏夜之胃里如灼烧般难熬,脑海之中不觉回想起好多年前一本旧版安徒生童话中《卖火柴的小女孩》那个故事中小女孩划着火柴,望着幻象中的烤鸡烤鸭抑或烤鹅,会心微笑的插图。
那仅仅是一个童话,对很多人来说。
或许如今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父母会在孩子睡前给他读一个类似的故事,更不会在孩子懵懂之时有耐心解释启迪,甚至不会说,瞧,这个小姑娘多可怜?
因为人们的内心不再柔软。
还记得好多年前,在导师桌前放着的那本硬装版安徒生童话。那时他初入基纽不久,对于导师有着年轻人近乎狂热的崇拜,他一直觉得身份越是显赫的人对自己要求越是严格,就像阿道夫希特勒枕边常年放着《资本论》一样,导师桌前摆放的也应该是一本足够份量的书,哪怕是《圣经》,哪怕是《人类发展通史》。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第一次走进房间,桌子上放着的是一本幼儿读物。
或许导师发现了他眼中的失望,不久之后一次旅行中,带着他还有另外两人来到丹麦哥本哈根,在安徒生墓前,导师献上了一束花。
他毫不避讳称安徒生是一生中始终崇拜的偶像,即便是对马克思他也从未给过如此高的评价,当时,那两个随行的学生曾激烈反驳过导师,因为他对于那位大人物丰功伟绩的轻慢是两个学生无法容忍的。导师并未愠怒,而是笑言马克思也是一位童话作家,只不过他提供一条自以为可以将童话变为现实的路,那并不能成为启迪,反而束缚了许多人的思想。
因为这件事,两个学生认为在这个离经叛道的老头手下不可能成为优秀的学者,于是愤然离去。就连他也有些动摇。
直到许多年之后,已经成为基纽学堂幕僚的他才发现按照如今文明发展的轨迹,马克思的所寓言的东西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而翻开当年在哥本哈根旅行时的记录,他霍然发现一条早已被遗忘的训示,那是在去往麦地那的途中,他见到一场飓风后的惨象问的问题——
“为何世上会有如此多的灾难?”
“因为人们的心不再柔软,所以需要不断的痛苦来唤醒迷失的心!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怀着一颗没有私念的心将这种痛苦承接下去,这也是自然之心……”
正是这句话改变了许许多多同僚的一生,也掀开了一场血雨腥风。
……
过去的岁月依稀淡忘,可是每每走过不同城市的街头巷尾,总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正在身无分文的夏夜之如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站在街角怔怔出神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过头,露出并无深意的笑容,跟着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走进了幽巷。
“你就不担心我一个人拿着钱走了?”在昏黄的路灯下,眼镜男点了一支烟,有些好奇道。
夏夜之拒绝了他递过来的烟,摇摇头:“不担心!”
“呵!你似乎很容易相信人!”
夏夜之不置可否道:“你还有一个女儿,跑不了!”
眼镜男那双眼睛闪过了一丝狠厉,将包中的钱拿出来,将其中一捆用皮筋扎好的钱交给夏夜之。
“这里是七千,你数数!”
看到夏夜之揪下皮筋,一张一张缓慢数着赢来的赌资,眼镜男又道,“我还是不明白,凭你出千的手法完全可以一个人赢这些钱,为什么还要拉上我演戏?”
“这点很重要吗?”
“我只是好奇!”
“很简单,那三个人设套,不论我怎么捣鬼,成功的几率还是不高,五十二张牌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控制而不露马脚,但是如果加上一个人,就容易多了!”
夏夜之没有抬头,灯光暗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眼镜男弹掉一截烟灰,又道:“你让我演戏,是不是怕那三个人最后坑你?”
“坑我?”夏夜之玩味着这两个字片刻,笑道,“也许吧……赌场上最厌烦的是赢了钱就走,如果我不拉上你演戏,恐怕这一晚都要赢下去。赢得多了对方自然眼急,到时候发展成什么样的结局难以预料,虽然兜了个圈子,不过至少稳妥,你老婆的哥哥不是镇住他们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
夏夜之又将钱数了一遍,抬起头,半长浸在光影里的脸显出一抹笑意,“我是一个赌徒!”
赌徒?
眼镜男有些讶然,他实在很难相信站在面前这个衣着破旧,头发零乱的年轻人竟然是一个在校大学生,他的心机远非两句轻描淡写就能勾勒出来,更不是旅馆里那副横冲直撞,意气用事的样子所能诠释。
要说可怜要数那三个下套的赌徒了,这个姓夏的学生貌似紧张肉戏在他们看来是一种心里畅快,所以胸有成竹的他们自然忽略了牌上被他佯装紧张而折出的轻微纹理。
也不知道那些人细细查看牌之后能不能发现上面的手脚,发现之后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这三千给你!”夏夜之将手里的钱分成了两份,将一份少的递到眼镜男面前道。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