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战鼓,敲响在伊金霍洛的连丘,也同时敲响在杭锦的冬原。
冬原上,一群群赤裸上身,混身上下绑满重物的精壮汉子正在半人高的溪水当中,逆着水流艰难地跋涉。
这缺德的训练也不知是何人的主意,汉子们前胸挂着木条,后背驼着铁块,拉开三步的距离,又以九人一组牵连同一条绳索。
木条会给人浮力,使人站立不稳,铁块会沉于水中,叫人仰面朝天,这种情况下,一旦摔倒必定会牵连整组遭殃,就连自救都没法做到。
他们只能半沉在水里憋气,或是喝水。
而等他们喝饱了水,这些倒霉蛋最终会被人拖上岸来,解开负重,丢上刑台。
在水中摔倒的惩罚是十棍,且无论他们的神志是否清醒,喊一声痛,全组便再加十棍。
在这种规制之下,训练场几乎成了恪坊的流水线。
产品,也就是那些脱得只剩下犊鼻裤的壮汉们先套着负重,在岸上集体热身。
等身上开始冒热气了,又被成串地赶下溪里。
等他们摔倒,他们必然会摔倒,就喝水。
等喝完水,就捞上来扒掉裤子挨打,打完抹药,抹完药再光着屁股送进暖帐,就在那喝着热汤,等待下午的马术、臂力和技巧训练。
一日一打,训练不停,这种强度扶苏只过来看了三日,就已经不忍再看下去。
“恪,这真是练兵?”
在距离训练场百步之外的纱帐里,扶苏寻见正在煮茶的李恪,张口就问。
李恪慢条斯理地拨着碳,与行尸走肉何异?”
扶苏摇了摇头:“毅师来信说,父皇今秋病了两场,脾性也变得越发难以揣摩,动辄杀人……”
“这就是没了追求的帝王。”李恪感慨道,“师哥说,十一月时,想请你与上将军一道,为九原跨河大桥剪彩。”
“剪彩?”
看扶苏完全不领会剪彩是什么意思,李恪哑然失笑:“就是主持大桥通峻,并在第一时间向陛下报喜请功。”
这样说扶苏就明白了,而且很快举一反三:“直道工程,重在大桥,如今大桥通峻,岂不是说?”
“直道亦通峻了。”李恪点头笑道,“往后自内史至云中,大军只需要三两日。”
“北伐之机,近在眼前?”
“是啊,等有了可征之敌,陛下应该多少也能消停点吧……”
气氛又冷了下来。
扶苏从李恪手里接过木勺,有一勺没一勺舀着茶汤:“恪,你说让父皇再不去求仙问丹,我们是做对了,或是做错了?”
“这还用说么?”李恪神色坦然,满脸正肃,“陛下明察秋毫,其实心里本就知道,求仙者是逆天妄信。便是没有我们,他早晚亦能摆脱卢生的控制。”
“那我们不是多此一举?”
“代价!”李恪朗声说道,“陛下沉迷毒丹不过数月,便已经伤了秦律的根基,等他幡然悔悟,你准备付出多大代价?大秦又能承受多大代价?”
扶苏颓丧摇头。
李恪站起身,安慰似拍了拍扶苏的肩:“相比于劝陛下戒丹,你从孙叔通开始做的那许多事才是真的多此一举,所以,戒丹一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别再想了。”
“噫!”
扶苏一把掌拍掉李恪的手,恨声说道:“你连长子满月的试儿宴都能缺席,哪来的余地埋汰我?”
李恪呸了一声:“肇儿满月那日,狼山冲压机坊正好落成,你说是看一个才会爬的小子瞎抓瞎比划重要,还是观测冲压机坊重要?”
“一般人,肯定会觉得前者更重……”
“那是愚信!”
“且不管愚信不信,这许多日了,你就真不在意你子抓了什么?”
“简、钱、穂、钜子,对应四民,印、木剑对应文武,你觉得这种试儿何可采信?婴儿天性,当然是什么亮他抓什么。”
扶苏尴尬地挠了挠鼻翼:“你错了……”
“那便是什么色鲜抓什么。”
“也错了……”
李恪难得起了些好奇,歪着脑袋问:“那他能抓什么?”
“我……”扶苏指着自己,一脸害羞,“你儿抓着我,尿了一大泡……”
大秦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