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考似乎濒于尾声了。
邢三姑情不自禁的一声喝彩为李恪的应答和学养打出了最高分,便是涉及的考题也已经深入到墨辩的细节,再想深入,也超出了三子的能力。
李恪静立在连片的喝彩当中,掌着剑,昂着首,脸上神色不悲不喜,只等葛婴宣布最终的答案。
葛婴也在情不自禁地赞叹。
他迈步下堂,抬起手压下众墨的欢呼,高声说道:“恪精墨义,不下于凌,钜子育人之术非凡,座下弟子,皆成桃李!”
才被压下的欢呼又一次扬了起来,众墨者弹冠相庆,交头接耳,庆贺赵墨又得一贤。
假钜子之位的和平交替意味着赵墨鼎盛之世将近,便是纵观整个墨家的百年兴衰,也从未有一脉曾拥有过两个能够胜任假钜子之位的候选!
今日赵墨有了!
有凌与恪,赵墨或可再现腹?时钜子位在一脉接继的盛况,时隔四十余年,三墨或能再见墨家一同之曙光!
普通的墨者不需要像三子一般考虑太多,他们只凭着本心感受。他们深知三分的墨家正在衰弱,统和不仅是维系道统的必须,更会令墨家重回世上,不再蜗居!
能在有生之年见证到墨家崛起的契机,身为墨者,他们凭甚不能骄傲?
李恪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他穿着素玄的深衣,腰间是罩在细麻中的龙渊长剑,在一堆墨褐草履中鹤立鸡群。
他没有如旁观的墨者们那般被这番赞颂吹热头脑,葛婴话中有话,此先的对答在葛婴眼中仅仅是不下于凌。
也就是说,大考仍未结束。
虽说不知道接下来还有甚可考的,但出题权掌握在三子手里,他不需想,只需要见招拆招。
李恪静静等着,葛婴也静静等着。
直到诸位墨者宣泄完心中的振奋,葛婴才施施然道:“钜子考正礼已毕,眼下还有最后一题,恪只需答出,赵墨便仍同你取凌而代。”
李恪下意识看了辛凌一眼,发现辛凌脸上罕见地露出鼓励的表情,对着他轻轻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抱拳拱手:“请公示下。”
“此题非此时此地可答,众墨可散,静待来日!”
“唯!”
众墨者心中疑惑,但尚同的传统却让他们本能地按下疑惑,遵令退去,尚同厅中,只留下厅堂上下。
葛婴笑着说:“恪,师兄是在几岁为你开的蒙?”
“哈?”
“你对墨义理解通透,远不是数月可为,钜子虽是你师,然你一身所学必是师兄之功!”
李恪翻了个白眼,隐蔽地扫去看慎行,谁知道慎行居然忙着抬头看天……
这里是室内,也不知那枝桠八叉的天花板究竟有甚可看的!
老头这是明摆着要把难题留给李恪来处理了……
李恪心中苦笑,歪着头想了半天:“或是……四岁?”
“启蒙何论?”
“《修身》?”
“四岁便学《修身》?”葛婴瞪大了眼睛。
李恪尴尬地挠了挠头,轻声说:“《修身》较短……”
三子一道恍然大悟。
葛婴又问:“恪,为何不着墨褐?”
李恪又去看慎行。
老头仗义地全然没有帮腔的意思,看完天花板,又开始为墨子擦拭牌位,还拉着辛凌一块儿擦。
李恪只能破罐破摔:“《节用》只说,在其义,不在其形。无衣而墨褐为节,有衣而墨褐为奢。奢节之间,不在墨褐,而在节用之心。正所谓,去无用之费,圣王之道,天下之大利也。”
“善!”葛婴赞叹地拍了拍李恪的肩,笑着说,“险忘了你家道奢华,便是遭逢大灾,想来也较常人富庶,正如你所言,深衣随处可寻,墨褐却要新制,此事倒是我强求了。”
“小子不敢……”李恪压住笑,赶紧大礼低头。
“还有你的剑!”
“剑?”李恪解下龙渊,捧在双手,“剑又如何?”
“你虽可以蒙了鞘套,然剑颚处宝石璀璨,足见此剑华贵,非墨者当持!”
葛婴这是完全把自己放在叔父的位置上在教李恪做人了,只是李恪却全然没有为人子侄的自觉,坑蒙拐骗,只想快些把这一场蒙混过去。
他直截了当抽掉鞘套,将七星龙渊华贵繁复的鞘曝露出来。
星似北斗,金银如涡,宝剑的璀璨晃花了葛婴的眼睛,更将葛婴的视线牢牢吸引在这分外别致的造型上。
“剑型飘渺深邃,望之如登高望渊,隐隐可见双龙盘卧……此剑莫非……”
“七星龙渊乃徐师之考验,小子曾应诺于他,三年之期,剑不离身。”
“不想此剑还有这等故事……”葛婴呐呐张了张嘴,赶忙将眼睛移开,“恪,将剑收起来。此物非凡,不是我等俗人可视呐!”
“唯!”李恪依言重新套上鞘套,一边系剑一边问,“不知这最后一题……”
“最后一题如今便在师妹手中。我等需往泗水,此事才能说得清楚。”
……
不多时,众人行出胡陵,乘着马车去到几十里外的泗水之畔,此处恰在独山、微山二泽之间,河道狭窄,水势湍急。
李恪立于水边,看葛婴从邢三姑手中接过一块牍板。
“可记得我曾对假钜子言,钜子精力不健,若此时更替假钜子,新人或去不得辽东?”
“记得。”
“即便如今得知你乃师兄业徒,与我等关系匪浅,我仍要说,不去辽东,你便是为假钜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