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两国交兵,各为其主,老夫身为人臣,献策献力乃是本分,何罪之…之有?”马迁讲得一口流畅汉话,初始还振振有词、不卑不亢,可面对纪泽满含杀意的咄咄目光,面对左右诸人的虎视眈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口齿也不再流利,进而冷汗涔涔。
终于,在纪泽一众散发威势的无形逼迫下,这厮没再扮什么风骨,直至躬身俯首,一脸颓丧道,“小人螳螂挡车,不自量力,竟敢冒犯将军虎威,对抗煌煌天意,自知罪不可恕,只求将军慈悲,给我一家老小留条生路。”
纪泽并未接话,而是继续怒视马迁良久,直到马迁双股战战,这才冷冷道“本将欲在此岛开辟乐土,统一秩序,包容八方来客,接纳各族精英,以汉人为主,习华夏文化,多民族共荣,然州胡部众尚有三四万,且难免抵触,如何处置夷民方可长治久安?本将给你一个机会,若你答得令本将满意,本将非但放过你一家,还将不吝官禄!”
这究竟是大晋官军还是一帮贼军啊?马迁心中暗骂,自己还被绑缚双手呢,哪有这般向人求教的,你们汉家不是讲究礼贤下士,折节招揽嘛?
当然,他马迁一生数度辗转,游历过汉疆,亲历过王国,后投附于州胡,多识而寡节,绝非固执死忠之人,被捉时即存了投降求活之心,初始装出的宠辱不惊其实仅为投诚时加些砝码,自抬身价罢了。无奈对面这位年轻贼将太过粗鄙,完全不懂高雅套路,一副杀之后快的架势,根本不来谦恭招揽,便愣头青般的直接出题“面试”,真叫书生遇到兵啊。
怯意已露,气势被夺,马迁毕竟是“老江湖”,深知刀俎鱼肉的处境,吃了暗瘪后立刻调整心态,既因胆怯而认怂,那就无需摆谱清高,只能贱卖了。他一番计较,旋即恭谦道“将军,州胡人三四万,却分奴隶、平民与贵人,又分高也那、夫也那、梁也那三部族,可非铁板一块,何不分化瓦解?”
见纪泽面色缓和,马迁跟着详说道“州胡原有近万奴隶,自不会效忠高氏,贵军只需赐予自由,给以仆从民身份,他们定会死心追随;参战夷民可暂先举家贬奴,日后视表现逐步开释,为奴期间可由获释奴隶组军监押。如此安排,州胡原有夷民、奴隶地位颠倒,彼此必将矛盾重重,双方自会内斗不休乃至争相对贵军卖好,贵军充当公证、隔岸观火便可。”
见纪泽眼睛放亮,马迁松了口气,再出招数道“此外,为长久计,奴隶、仆从民均可凭借嫁娶联姻、入伍立功、一技之长等等提升身份、改善生活,利诱之下,非但能够刺激部分夷人投效贵军,还可削弱夷人对抗之心,再度分化夷人。甚至,州胡最早为高野那、夫也那、梁也那三部并立,本就不乏龌龊,故可分之为高族、梁族与夫族三族,暗中挑唆三者矛盾,再度分化。”
这厮奸猾更胜某家,异族也有大才啊!作为入门级政客,纪某人直听得眼睛放光,面露喜色,点赞不已。他虽然脑海里有许多民族政治方面的历史案例,但面临具体问题毕竟还显抽象生涩,经历复杂且详知民情的马迁倒是恰逢其会的补充了此点。在其启发之下,纪泽那些广博的见识逐渐与实际交融,心中渐渐粗拟了一套含盖民族问题的政策框架。
瞥见纪泽的神情,自感前途有望的马迁连忙再添数把火“此战州胡多了数千孤儿寡母,不妨令寡妇改嫁贵方男丁为妻为妾,按州胡习俗,这些孤寡将属男方汉家,州胡将减少二三成人口,此消彼长啊。另外,将军若想宣扬仁义胸襟,还可供奉幸存王子,重用夫、梁两部,拉拢尚余祭司,拔擢州胡勇士等等。对了,高盛次女国色天香,堪称州胡第一美人,公子莫若纳入后帷,亦可安定州胡人心,嘿嘿…”
马迁的确见多识广、经验老道,转念间便卖掉昔日东家,给出了犀利狠辣又务实可行的诸多谏策。但纪泽却不苟同那些“仁义”的高层路线,血旗军入主州胡,原有人数不足半成的土著高层严重利益受损,与其费心费力不讨好的拉拢他们,倒不如直接阶级镇压,踏上十万只脚,令其再无翻身机会,反正血旗军已经对州胡完全军事掌控。
“打土豪分田地”,剥夺原州胡高层的财富、土地和牛羊,部分用以拉拢州胡底层,部分用来封赏血旗军民,几家哭换得一路笑,这点革命手段纪某人还是熟知的。当然,马迁的系列谏策大多可取,分化瓦解、身份区分、联姻和谐等建议甚合纪泽心意,尤其在牺牲自家色相联姻州胡第一美女这一点上,他报以了极大的热情。
可惜,没等纪泽得以显露sè_láng本性,一道冰寒目光射到他的身上,令他一阵恶寒。同时,只听梅倩用罕有的冷冽口气饬道“州胡公主与主公有杀父死仇,怎可朝夕相处?你这老鬼出此庸策,莫非另有图谋?”
美色诚可贵,性命价更高,经梅倩提醒,本还小有心猿意马的纪泽,刹那间闪过自己酣睡之际被床畔美女掐死、勒死、捅死的惨景,不禁一个激灵,立马熄了献身“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