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霍峻如此话语,郭英心中稍安,霍峻乃是军中实权将领,有他这一句话,郭昭不会因为他的打算而生出什么别的念头。
霍峻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少君,大都护就只有你这一个子侄,你莫要让他失望,有些事情,还是顺着大都护一点。”
郭英点了点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我知道,对伯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北州这份基业,如今北州虽然暂安,但只要犬戎再来,必然又是风雨飘摇,待到彼时,如何为北州寻一条出路……唉,霍叔父,你觉得北州当何去何从?”
霍峻哑然失笑:“这个问题,你如何能问我,我反正是唯大都护马首是瞻。”
郭英抬头看了看他,压低声音道:“伯父有意归秦。”
霍峻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这是大都护夙愿,他一直想要生入玉门……如今朝廷又已经派来使者,只要打通东归之路,想来大都护是会归秦的。”
郭英叹了口气:“霍叔父信得过朝廷?”
霍峻摇了摇头:“我信不过朝廷,但我信得过大都护,大都护智虑深远,他定然会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郭英知道霍峻乃是伯父死忠,见自己连续试探,他都一意追随郭昭,郭英心中想要说服他并不容易。不过此事并不着急,因此郭英又是轻叹了一声:“叔父可是有事找伯父?”
霍峻一拍自己的脑袋:“只顾着与少君说话,险些将正事忘了,我要问一问大都护,李弼那些人当如何安置。”
他说完之后,又拍了拍郭英的肩膀示意告别,然后大步走向堂屋。
进得堂屋之时,他特意加重了脚步,果然,里面传来郭昭的声音:“霍老三,直接进来,你到我这里还需要讲究什么?”
霍峻咧开嘴笑着走了进去,先向已经坐正的郭昭行了一礼,然后道:“大都护,李弼等人,如何安置?”
郭昭眉头轻轻一皱:“怎么?”
霍峻略一犹豫:“此前虽有战败士卒逃回之事,但象他们这样,逃出之后屡立战功者并无先例……若按旧例,他们应当先集中看置,待辨明并未投降犬戎之后,再行安置。”
郭昭摆了摆手:“他们所立之功,并无虚假,若非他们,犬戎也不会撤军,石河关未必能守得住。此番大战,他们可谓首功,而且,战败之后,知耻而勇……北州需要英雄。”
霍峻点头道:“属下也是这么想的,此时人心激荡,北州特别需要英雄。既是如此,我便以卓勋为他们lùn_gōng,普通士卒转升sān_jí,各级佐官升二级,不过……李弼若也依此lùn_gōng,他便要跻身将军行列了。”
北州这二十余年来为了便于对抗犬戎,也有了自己的一套勋爵将佐制度,勋爵与大秦本土没有什么区别,但在将佐职官上,则颇有不同。最高级自然是大都护,北州军政的第一人,大都护之下,则是将军,将军又分为sān_jí,专名将军、杂号将军和偏将军,专名将军只有五人,霍峻便是其中之一,杂号将军有七人,而偏将军则是十二人。这些人乃是北州军事层面上的最高层,所有的军略会议,他们都可以参与。
李弼此前便屡立战功,升为校尉,但是到这一步基本上就是他在北州的极限了,想要成为将军,没有一二十年苦熬是不可能的。但此次他们所立的功勋太大,完全可以将这一二十年的苦熬抹去。
当然,大都护府也可以只升其爵,而不拔其职,不过这样必然不能服从。说来说去,还是此次毁石炮车、屠匠人谷所建立的功勋实在太大,甚至可以说是力挽狂澜,大都护府不得不破格提拔他。
郭昭眯了一下眼睛:“那便给他偏将军名号。”
霍峻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属下方才与李弼谈过话,此人对赵郎君极为推崇……”
郭昭冷笑了一声:“那是自然,赵郎君将全部功劳拱手相让,他若再不推崇感激,那就是忘恩负义之辈了。”
霍峻忍不住道:“赵郎君推功于他,是不是就想着咱们提拔李弼?”
郭昭沉默起来。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赵和几乎将所有功劳都交给李弼,就是为了让大都护府不得不提拔李弼。李弼成为北州军事上的高层人物,自然要领兵,这也就意味着赵和将手伸进了北州高层。
哪怕心中归秦之意已决,但是郭昭对此还是有些不舒服。
霍峻静静等着,好一会儿之后,郭昭叹了口气:“那又如何,李弼终究是北州之人,他生于斯长于斯,便是为赵郎君所用,也不会损我北州根基。提拔他为偏将军,反而能让赵郎君见到我北州气度,让朝廷对北州更放心。”
霍峻应了一声:“是!”
郭昭看了他一眼,苦笑着道:“这二十余年来,我无日不盼朝廷来人,总觉得只要朝廷来人了,北州诸多纷扰自然迎刃而解,但如今朝廷果然来了人,可是麻烦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
霍峻点头道:“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朝廷派来的只是区区一使,加上他的伴当随从也不足二十人……若朝廷派来的是十万大军,大都护也不需要再想那些麻烦了。”
郭昭狠狠点了一下头。
霍峻终究是最知道他的,这番话才是关键。
赵和虽然口中说朝廷重返西域,将要调动资源经营南疆与北疆,但他在叙述自己入西域后的经历时,还是泄露出了一点真东西:朝廷并不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