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英阴郁的目光从田园上扫过,喃喃骂了一声。
“四哥,你说什么?”在他身边的一个伴当问道。
“不能再这样了。”郭英道。
称他四哥的伴当有些莫名其妙:“不能怎么样?”
“与犬戎人再这样纠缠下去……不能这样。”郭英看了看周围,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伴当,于是低声说道。
众位伴当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人悠悠地道:“郭四哥这话从何说起,可不是我们想要与犬戎人纠缠,是犬戎人不放过我们啊。”
“而且我们与犬戎人是死仇,无论如何,这仇都是放不下的。”又有人道。
郭英有些不耐烦,他用马鞭狠狠抽打着身前的一棵树,直接抽断了那棵树的枝条,这才沉声道:“去年我们出来时,一共是二十一个人。”
众伴当相互看了看,都安静了下来。
“今年再来时,只剩我们十个人,骆大郎、范小五,刘二刘三,还有唐鹘宋鹞……他们都没了,这才一年不到,一半人没了。”郭英喃喃说道。
周围伴当的面色都阴沉下来,有一位伴当狠狠吐了口口水:“郭四哥,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们以为我想说什么?”郭英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恍然:“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想要与犬戎人讲和,去投靠犬戎人?”
见众人默不作声,郭英叹了口气:“也不怪你们如此想我,这几年,确实有些人这般想……但我不会,别人投靠犬戎可以,我不行,我伯父会杀了我。”
说到这,他昂起头来:“而且我也不想降犬戎,我家十九口人死于犬戎之手,我如何能降犬戎呢?”
“四郎,你既然明白这个,方才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一个唇红齿白的伴当说道,只不过她一开口,就表露出真身,竟然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在北州,男少女多,女子抛头露面乃是常事,穿男装更不稀奇。
“楚三妹,我也不想在这等死,不想自己熟悉的伴当一个个……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去。”
“怎么说毫无意义,我们乃是大秦安西都护府北州,我们守护之地,便是秦土!”一个最年少的少年慷慨地道。
众人都看向他,他有些讷讷:“怎么,我说得不对?”
“小易,倒不是说你说的不对,只不过大秦……这二十余年来,你看到过几个从大秦来的人?”郭英冷笑了一声:“大秦早就抛弃了我们,二十八年前就抛弃了我们,彼时你我尚未出生……伯父他们那一代,尚可以说是大秦臣子,到得我们这一代,谁人吃过大秦一粒粟米?谁饮过大秦一杯酪浆?”
他说到这里,众人皆是脸色微变,被他呼作小易的那个最少少年,神情有些犹豫:“四哥,长辈们不是这样说的……”
“生为秦人,死为秦鬼,他们都这样说,但大秦在哪里,咸阳在哪里?我所看到的,只有这雪山,这草场,还有这北州……我是北州人。”郭英缓缓道。
他知道自己的话语有些惊世骇俗,但眼前这些伴当对他来说又极为重要,不仅因为他们是他打小一起的玩伴,更因为这些伴当身后代表的家族势力。
因此他准备再度解释,可就在这时,他听到远处一阵骚动,紧接着,骚动声越来越响,无数人呼号起来。
“大秦,大秦使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