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钩银戟,横空出世,彰显多少壮志豪情。刀山火海,枪林箭雨,书写多少英雄事迹。在城关的上空不是苍天,而是函谷关守军如铁的意志,正是这样的意志,才使得他们即便遭受了惨烈骇人的死伤,仅仅只剩下原来不到一成的人马,还能够屹立在城头而不倒,死死地扎根在城墙之上,一步也没有后退。
而在城关的下面,也不仅仅是苍茫的大地,更是数万西凉兵誓不后退的决心,猛攻半月有余,粮草将尽,唯有取胜方才能解燃眉之急,如今城头守卫攻势减弱,明显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正是一鼓作气的大好时机。
于是乎苍天之矛遭遇大地之盾,两厢激烈对撞,几乎使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苍天犹含泪,神女吐芬芳。
这漫天飞扬的大雪,就像是对这人间惨剧所发出的悲悯,四野江河,山郭城池,尽都是一片绝美的纯白之色,好似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在隆隆的鼓角声中,为这些舍生忘死的勇士们,咏诵着无言的悲哀。
唯有城上城下,飞溅的鲜血,连雪花都被染成了红色,点缀在四下苍白的大雪之中,显得尤其触目惊心。
当最后一杆战旗倾倒,城头的守军已经没有几个能够站着的活人,无数西凉兵就此爬上城头,密密麻麻占据了绝大部分城关要地,更有迅捷之人顺势杀到城关之内,为城外的西凉兵打开了函谷关的关门。
西凉兵如洪水般涌入,势不可挡。
邓艾佝偻着身子,身上几处刀伤深可见骨,鲜血早已经染湿了全身,头盔早不知道被击飞到了何处,散乱着被血渍凝结成一缕缕的头发,只剩下半只的耳朵从乱发之中露出来,犹有鲜血向外涌动。在他的身旁,是同样满身伤痕的大头与只剩下一条臂膀的小矮子。
无数西凉兵步步为营,围成一个半圆,将三人围在中央,缓缓收拢着阵型。
这三人虽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大害,可就在刚才的一番进攻当中,就是这样背靠背的重伤三人组,竟然还能斩杀围攻的西凉兵十几人,使得剩余兵将胆怯不敢上前,只敢围而不攻。
庞德已经从城门中杀入,此刻惊讶城上既然还有顽抗未死之人,于是来到城头,正见到邓艾等人与西凉兵对峙。虽只是三个重伤之人,竟然在气势上不遑多让,甚至会让城头的上千西凉兵心生恐惧。
自古以来,强者当然会被人敬畏,能够在这样的局面下成就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不得了的奇迹。
庞德心中感慨,对这几个让自己损伤巨大的敌将竟生不出仇恨,这也许就是惺惺相惜吧。但庞德并不打算亲自上前,因为就算蝼蚁再如何顽强,也没有必要自降身份亲自出手,当即传令:射杀顽抗之人,迅速清剿战场,迎接大将军入关。
弓弦响处,雪花纷飞。
雪花好像停顿在了自己的眼前,就像羽毛漂浮在空中一样,邓艾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战栗,眼前洁白的雪花渐渐变成了红色,妖异而艳丽,就像一朵朵盛开的生命之花。忽然鲜花旋转坠落,一片片打落在自己的身上,寒冷深入骨髓!
“嗖嗖嗖嗖嗖嗖嗖!”每一次雪花的击落,都让邓艾忍不住战栗一次。终于结束了,邓艾只觉得自己漂浮在空中,正在跌向无底深渊,眼中天空渐高城郭渐远,漫天雪花如漂浮坠落的星辰,忽然有一个奇异的念头涌上心头:这不是我邓艾该有的结局啊!
“并州万岁!”虚空中传来小矮子撕心裂肺的声音,稚嫩而年轻,拖着长长的尾音,却在一声惨呼声中戛然而止。
那稀稀疏疏的沙沙之声是大雪零落大地的声音,皑皑大雪把新进繁华的安邑城装饰的银装素裹,空旷的街道上没有半只人影,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人们都守在家中火炉旁,烤着山药,拨弄炉火,把黄酒温在上面,算是冬日里最好的享受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好在战乱已经停止,远走他乡为战争出力的人们多都回到了故乡,除了那些牺牲士兵的家属,都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和睦气象。
战火如愿止,归乡情意长。细问子女愁何在,唯恐阿爹出征忙。
虽然去年的收成并不景气,只能勉强够一年的生计,物价也上涨的离谱,但是只要能全家人团聚,那便是世上最好的幸福了,至于其他的事,自然有晋王为他们分忧,大家都相信,明天一定会变得更好。
一骑快马风尘仆仆地从长街飞驰而过,急促地马蹄声,打破了风雪城里难得的安宁。
城门口守城的兵士缩着脖子,双手搂在袖子之中,抱着一杆长戟,对着身后与他同样遥遥观望的士兵,洋洋得意地道:“看到没,学着点,这就叫眼色!刚才进取的知道是谁吗?”
身后卫兵五六人,与他同样的装束,只是看上去更加年轻一些,显然都是一些当并没有多久的雏儿。这几人纷纷摇头,表示不明所以。
“刚才进取之人背插标旗足有八杆之多,这就是传说中的八百里加急,可是半刻也不能耽搁,以后见到这样的快马,无需传信无需查验,只需放行就是。”那人眉飞色舞的说道。
“那要是有人冒充,进入城里为非作歹可怎么办?”一个年轻的声音怯怯问道。
“这…”说话之人顿时语塞,他还从没有想过这种事,一时也找不到好的答案,只好恼怒道:“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以后只管照我说的做就是。”
“知道了,豹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