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赵桓非常感兴趣的问道。
大宋朝臣们这个一反常态的样子,赵桓还真没见过。
没事就喜欢唾沫星子糊皇帝脸的文臣们,赵桓不断的加强着军卒待遇的时候,居然没有札子制止自己的行径,其背后的动机,值得赵桓了解。
他一直以为眼下大宋的主要矛盾,就是日益恢复本来地位的大宋军卒和士大夫阶级的利益冲突。
赵桓深深的感觉到了这种利益冲突带来的后果,向赵佶进言复政、汇英楼闹鬼、针对李清照的种种言论和札子,这一切都是矛盾的具现。
但是在如此激烈的利益冲突之下,士大夫阶级,居然不通过正常手段上谏议事,而且一本都没有。
这太反常了。
李纲恭恭敬敬的说道:“官家自登基以来,北驱蛮夷,收复云中、燕京、辽东,其武功震世,自然天下归心。”
“少说点那些虚头巴脑的。”赵桓不耐烦的说道。大宋朝臣们说话这个腔调,他就不喜欢。
上谏就上谏,整一堆漂亮话,天天听,耳朵都起茧子了。
李纲一脸疑惑的说道:“臣说的就是实话呀,这民心军心向君,走卒商贩都知道的事呀,官家给军卒们田粮,活的有个人样,军民自然感恩戴德,人人为君赴死毫无犹豫,不是天下归心,又是什么?”
赵桓无奈的点了点头,他说不过李纲,岔开话题说道:“不论心,人心隔肚皮,谁能说得准。”
李纲笑着说道:“不论心的话,军队的军粮就是朝堂,或者说官家控制军队最直接,也是最厉害的手段,倘若不统收统支,将粮钱留在地方,看似节省了运输消耗,却容易埋下祸根。眼下永兴军路之事,就是个麻烦。”
赵桓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永兴军路,杨家、折家、种家盘根交错,在赵桓未曾登基时候,就已经从陇右都护府开盐池以求自立。
种师中还活着,自然是风平浪静,但是赵桓也不敢调动他们。当初孙翊听调不听宣,时至今日依旧是个问题。
大宋官军打西夏,得从河东路走云中路、河套打西夏,永兴军路军头林立。
李纲笑着继续说道:“官家常说,人心经不住考校,就压根不要去尝试考校。倘若不统收统支留在地方,让军卒自我营田,那就是在考校军将之忠心。”
“也正是这个道理,军卒们的粮食补给都来自于朝堂,自然这军队是我大宋的军队,是官家的军队,不是其他人的。”
赵桓终于明白了这些文臣们脑子里想的什么。
其实逻辑非常简单,那就是大宋皇帝抓着军卒的粮草,那自然军队就要听皇帝指挥。
而大宋皇帝依照祖训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那皇帝的东西,自然也是与士大夫共有。
赵桓对李纲说辞表示认同,但是又有一些小小的疑问。
“朕怎么觉得他们是怕了呢?完颜宗望南下围困汴京的时候,吓的他们肝胆俱裂,大宋军卒越强盛,他们才能越安心呢?”赵桓觉得自己这个理由也站得住脚。
李纲有些讶异的看着官家,最终只能无奈的点头说道:“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哈哈哈哈!”赵桓大笑起来,他看李纲的表情,怎么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更靠谱一些呢?
士大夫也好,走卒商贩也罢,都是人,他们也会害怕,也会恐惧,军卒越强盛,他们自然也就越安全。
邸报是一份非常无趣的报纸,大多数记的都是宫廷奏对,极其无聊,平日里的销量和晨报、小报比起来,如同添头一般。
但是每次前线军队捷报的时候,汴京和各大州府的邸报,都会销售一空,供不应求。
只有亲眼看到邸报上刊登了捷报,大宋百姓才会长舒一口气,说一句:“打仗嘛,胜负乃是兵家常事,但到最后,总归大宋赢了。”
或者说一句:“打仗就是两只军队打打杀杀,最后岳飞获胜的游戏,非常简单。”
这都是赵英讲给赵桓听的趣事,他越想自己这个理由,越能站得住脚。
李纲的那套说辞,看起来高大上很靠谱,但是自己这个理由更接地气一些。
“永兴军路怎么解决?”赵桓忽然开口问道。
这件事赵桓从来不提,大家都按着过去的规矩,将粮草押解进永兴军路交给种家去分配。
赵桓也选择性的眼瞎,不管永兴军路,是防止自己征伐辽东时候,后院着火。
眼下辽东打下来了,金人龟缩黄龙府,赵桓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看到了那片法外之地。
李纲有些犹豫的说道:“种师中种总管还活着,就乱不了。”
赵桓摇头说道:“种总管今年已经七十一岁了,已经到了古来稀的岁数,我们总得考虑周全。”
倘若种师道有后人,赵桓压根就不担心这个。
种家家风就决定了种家出不了叛逆,三代忠良,七十余直系种家子弟战死、冤死在沙场,其心未移。
但是种师道家里没有后人,三个孩子都早夭,没有留下子孙。
而种师中俩孩子一个喜欢画画,一个喜欢弹琴,附庸风雅一副好手,军政两眼一抹黑。
赵桓不知道种师中两个孩子这样的“兴趣爱好”是真的兴趣使然,还是家里的要求,他也不准备知道。
但是种家不能再为朝堂钳制永兴军路,是既定事实。
“沈从去?毕竟他是种少保义子。”李纲眉头紧蹙的说道。
“那不是又一个种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