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嫡女,三岁识琴,五岁懂棋,七岁便能吟诗作对,十岁已然通晓诗书,十二岁那年在皇帝寿宴上一舞倾城,为人所知晓,整个大翎国都知道,此女日后必成大器,只怕显赫季家又要再出一位尊后。
然而不论人们对季梦娴如何吹捧,在翎国太子齐寒的眼里她亦不过是那个会在他被人欺辱时挡在他的身前,会在他郁郁寡欢时在树下起舞逗他开心,会在他被众人遗忘时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开的小丫头,他从没见过她的高傲娇气,从没见过她的飞扬跋扈,他只见过她像个孩子似的窝在他的怀里咯咯地笑,只见过她会为了将一只受伤的雏鸟送回鸟窝而爬到树上下不来。
他记忆里的季梦娴,和人们口中的季梦娴,是两个人。
所以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到底是人们错看了她,还是他错识了她,亦或是,他们都错了,因为季梦娴,从未真实地存在过。
齐寒自小便是太子,但是他的母后很早便过世了,杨后待他并不亲厚,他其实是知道的,杨家并不是不愿意帮他,只是实力有限,他从不埋怨任何人,只怪自己不够强大。
太子不受宠,是整个宫廷都知道的事,皇帝更喜欢季贵妃所生的六皇子,到哪里都带着六皇子,甚至后来连他自己都在疑惑,既然父皇如此喜欢六弟,为何不将他的太子之位废除,为何还要留着他,难道父皇不知道他的这个儿子受尽冷遇,受尽屈辱么?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因为有一个女子的眼中,时时刻刻都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所以当他听说父皇打算将她许配给他最心爱的六皇子时,齐寒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痛的滋味,他第一次策马飞奔在郊外,朝着空旷的山谷大叫着季梦娴的名字,只有在无人的地方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叫出自己的心声。
所以当季梦娴牵着他送她的小白马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一下子愣住了,他甚至想拔腿就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泪光涌动的目光里,他竟是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他傻傻地抬手拭去她的泪水,他张了张口想安慰她几句,但是在那个当口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最要命的是他怕自己说出的话是让她不要嫁给六弟,所以他死命地咬紧牙根,不让自己再泄露任何的情绪。
那个时候的齐寒,并不知道越是压抑越是容易爆发,所以当季梦娴低声地说家人要她嫁给六皇子时,他只觉得胸腔里的怒意几乎将他燃烧起来,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还不够强大到能推翻父皇的意愿,所以他只能压下几乎让他闷哼出声的痛楚。
“只要你说不要我嫁他,我就不嫁他。”这是第一次,季梦娴在齐寒的面前流露出季氏嫡女的风华,她微微仰着头的模样,迎着风扬起的淡笑,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笑颜逐开的样子。
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扣紧她的身子,狠狠地吻住了她,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有的时候再多语言都是没有必要的,只一个吻,便能让彼此认定一切。
她终究是没有嫁给六皇子,齐寒是知道的,只要她不愿意便没有人能勉强她,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那个整日黏在他身边的小丫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俨然成为他身边最得力军师的季梦娴,有时候齐寒甚至觉得可惜,若她是男子的话必定会有一番大的成就,但是想想又觉得欣慰,幸好她是女子,他才能将她困在身边,和她永远在一起。
是的,至少在那个时候他是坚定地相信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的,如果没有后来的峰回路转,他相信他们将会是翎国历史上最幸福的一对帝后,因为他曾经对自己发誓绝不负她,总有一日他会将这世间最尊贵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给她。
只因,她是他心底的瑰宝,千金不换。
她聪明地为他周旋,暗中为他争取到了不少官员的支持,为他出谋划策,她聪明地连他这个太子都汗颜不已,可是她却告诉他,“那些肮脏的事就由我来做,你只要记得日后做一个仁君,善待百姓,便是了。”
他被算计送进天牢,被人鞭打地体无完肤,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他唯一的遗憾只是没有亲口告诉她他的爱,所以当她带着一队侍卫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若不是死了又怎么能听到她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又怎么能听到她一遍遍地告诉他她爱他,那么多那么多的深情,竟是让他在睡梦中都扬起了笑容。
至少那一刻,他是愿意的。
用整座江山,换取她的永世相伴。
只愿,时光静好,执手偕老。
后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直到很多年以后他都想不起来,他只记得自己知道一切的时候她已经见过了父皇,圣旨已下,她甚至已经在准备远嫁的嫁妆,后来很多年他都问自己,到底为什么她能走得如此潇洒,竟能将他们那么多年的相依相伴丢在脑后,她终究还是季家的嫡女,不会将整个季家丢弃,所以当父皇用季家作为交换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放弃了,放弃了他们的感情。
他始终不相信,早已将自己交给他的梦娴,早已非清白之身的她,又如何能下嫁他人,他不懂,亦不愿,然而当他上了马背要去找她问清楚时,他看到了她留下的信,只是寥寥数字,‘只怨你我缘分太浅,情深缘浅。’
他们这一世的纠缠,竟只用了情深缘浅四个字,她永远不会知道,那时的他愤怒地想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