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主仆,换了身份,已不得相认。
陈木枝忍住流泪的冲动,赶紧把藤花扶起来:“藤花你可别把我也惹哭,我哭起来可是惊天动地。”
藤花赶紧扯着袖子擦眼泪:“不哭了,奴婢不哭了,奴婢见着二小姐,百感交集……”
见她袖子上被泪水湿了一大片,陈木枝也是心中黯然。
几曾何时,藤花也是个极为讲究的人,细腻、不失态,即便是流泪,也必定是轻轻用绢子掖,也不过数月,生活便能教人变得无可奈何地粗砺。
陈木枝抽出自己的素色绢子,塞进藤花手里:“擦擦眼泪吧。”
藤花一愣:“这……会弄脏的。”
“不妨,送你了。谢谢你前日给我送来的香囊。”
二人进了屋里,柳絮把藤花领到镜台前,陈木枝已是笑吟吟端坐在那里。
“藤花姐姐,你可梳慢点儿,教教我。总不能每回都去留香居请你。”柳絮踮着脚尖,仔细地瞧着藤花的手法。
可怜她年纪小,身量不足,便是陈木枝坐着,她站着,也看得甚是辛苦。。
柳絮侧过些身子,手持一把扁扁的雕花黄杨梳子,将陈木枝的头发一缕一缕仔细地抿着。
“瞧见我这凝香居了吧,就留两个半大孩子给我。”
陈木枝脆生生开口,把藤花一惊,一时竟没敢接话。
“藤花,你说这是不是欺负我也是半大孩子?”
藤花说话素来轻柔,道:“您年纪再小,也是国公府的二小姐,谁敢欺负。况且二小姐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满十四了。”
“父亲在,这里才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府。父亲不在,空架子而已。”
陈木枝望着铜镜里那张生动的小脸,一时有些恍忽。
藤花听她这般说,有些心惊,也不敢接话。
过了片刻,陈木枝缓过神,道:“你莫怕,柳絮和阿梗从小与我一同长大,最贴心不过。若凝香居都不能畅开了说话,那整个和春园,也没有一点儿可说话的地方了。”
“是。”藤花低低应了一声,这才安心,又道,“昨晚上,奴婢瞧见雾州来的奴才们在留香居收拾东西,说是华岚小姐要搬走,奴婢担心他们趁机把国公府的物件顺走。”
陈木枝冷笑一声:“呵,不顺才怪。让她挪个地方已经委屈得要了命,不顺个三五十样,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那就由着他们吗?”藤花问。
“自然不能。”
陈木枝想了想,问:“姐姐走后,留香居的东西可有被他们动过?”
“华岚小姐就住进来一个光囫囵人,一应东西都是用的先前我们小姐的……”
“呸,她倒是不嫌硌应。”
“我们小姐屋里的东西件件都是外头少有的,只怕也顾不上硌应了。”
说话间,发髻已梳好,陈木枝照照镜子,总觉得还是有些陌生。也不知是陌生这个发髻呢,还是陌生这张脸。
她还需要时间慢慢适应。
“挺好,我是不是有些像姐姐了。”陈木枝笑着合上了镜台。
柳絮认真地端详着陈木枝,又认真地回答:“小姐您还没太长开,目前还只有三分象木兮小姐。”
陈木枝差点笑出声来,挥手道:“那我再努力长长,争取有个五成像。你快去研墨。”
“小姐要练字吗?”柳絮好惊讶。
二小姐向来拿不来针线和笔墨,这会儿突然要笔墨,还得好好找找呢。
陈木枝却转身对藤花道:“把你能记得的留香居的东西,写个清单,现在就写。重点是细软。”
藤花一凛,感觉到二小姐此举定有深意,脸上也凝重起来。
“留香居的大件也都是难得的珍品,要写吗?”
“不要。”陈木枝摇头,“时间有限,你把贵重的写清楚,尤其是我娘留下的那些。至于大件……”
“大件不好搬是其一,再是,若有心搬走的,也早就搬走了,不会等到今天。”
陈木枝指指外间:“那儿的紫檀木案几也被换了,发现没?”
藤花摇摇头,她以前一心在陈木兮身上、在留香居那里,的确没留意过凝香居的变故。
柳絮在一旁插嘴:“奴婢知道,舅老爷叫人搬走了,说是夫人同意的。二小姐,是不是要去讨回来?”
呵呵,果然是这么回事,倒没猜错。
陈木枝笑道:“不用。讨回来干嘛,横竖还在这和春园里头,有命搬,他也得有命享用。”
这狠话,竟说得轻描淡写,藤花不由望着她,心中一动。
写完单子,时间已是不早,陈木枝让柳絮送藤花出去。
二人走到院子里,藤花突然问:“柳絮,有没有觉得二小姐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有啊有啊。”柳絮跺脚,“以前我是脚头跟不上二小姐,现在我脑子也跟不上二小姐了。”
藤花展开手里的绢子,是陈木枝送给她的,触手柔软细腻,是上好的料。
她轻轻地将绢子叠好,塞进腰带里,嘴角泛起一丝浅笑:“二小姐长大了,虽然长相还只有三分象,心思却和大小姐有了八分象。”
隔着大半个院子,陈木枝在屋里却听得清清楚楚。
藤花啊,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我再怎样变化,我的性子、我的心意,都不会变,我只是多了陈木枝的勇敢和欢乐。
我要配得上这个新身份,我要变得更好。
*
送走藤花,陈木枝仔仔细细看了藤花写的清单。大部分她有印象,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