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流光皎洁,谢风华凝视着眼前神色呆怔的男子,忽然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片刻后,她干笑了几声,借以驱散此刻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尴尬,“是我逾矩了。请侯爷切勿怪罪。”
“不会。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元旻舟悠悠回神,一时失笑,突然问道,“你可知道你姐姐是怎么死的?”
“……知道。”
谢风华想起墨城那日的冰天雪地,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顿时从肌肤底下钻了出来,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裳,目光落到了前方闪烁的万家灯火上。
那灯火,一星一点,却如一簇簇火苗,仿佛有化冰雪为流水的本事。
假如那日能得这样的火苗取暖,她或许就不会被冻成石碑了吧?
她这么想着,随后又暗自苦笑。
那场恶战持续了三天三夜,身边跟着她的将士全部死于长刀乱箭之中,一个个都已经面目全非。边城沙场上的儿郎们,缺的从来不是那星星点点的温暖,而是本该到来却没来的援兵。
许是她脸色过于冷肃,元旻舟又忍不住问道:“既然你都知道,就没什么想说的?”
“侯爷希望我说什么?”谢风华觉得好笑,清亮的眸光似乎能穿透万物遮挡,亦能看穿他此刻心中所想,慢悠悠道,“我……姐姐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想必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想,哪怕到她死前一刻,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这的确是大实话。
虽然重活一世,回看自己的戎马一生名利声誉,都不过是遮人眼球的过眼云烟。可若是让她再做一次选择,她还是决定回到战场上。
人的一生,总要找到自己的信仰。
而她的信仰,或许就是为了成就别人的信仰。
就比如,那个人的。
元旻舟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想法,半晌后才开口道:“你倒是想得明白。”
“多谢侯爷夸奖。”谢风华接了一句,随即站起身,抚平身上衣服的褶皱,一眼望去,穹庐如盖,星辰疏朗,此刻她居于高处,却有股一览众山小的错觉。
一瞬间,积蓄于胸中的郁气仿佛也被荡涤开去,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她看向慢慢站起身的元旻舟,似乎不谈起那些陈年往事,他依旧是人前温润尊贵的当朝侯爷,更找不出一丝一毫失态的迹象。
她忽然就叹了口气,拱手对元旻舟道谢:“此次多谢侯爷出手相助。以后若是有机会,定会报答侯爷这份恩情。”
孰料,元旻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点头,“会有机会的。”
闻言,谢风华点了点头,一个纵身就跳下了屋顶,回到了祠堂内。
头顶的光随之被盖住,想来是元旻舟怕人发现又体贴地将砖瓦盖上,祠堂内又恢复了此前的安静。只是,屋顶上的那番对话,终究不能让谢风华心中平静。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转了一圈,目光在某盏灯的灯油处停顿了下,走过去一看,却见灯芯被什么割断,正倒在了灯油之中。
这想必就是她那位二婶的手笔了。
她防备着饭菜,却没想到李嬷嬷的手脚做在了灯油里,一想到自己差点中了那内宅妇人的算计,心中顿时浮起一抹冷意。
只是,她也不是吃亏的人,想必沈氏也差不多能领教她的礼尚往来了。
……
西院。
沈氏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李嬷嬷为她梳着头发。
三十几岁的年纪,肌肤却保养得极好,岁月也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她捋了捋秀发,唇角微弯,笑着问道:“确定已经将人放进去了?”
“回夫人,老奴亲自看到人进去了的。”李嬷嬷动作轻柔地滑动着手中的梳子,嗤笑道,“那二小姐也是个机灵的,见到老奴将饭菜带过去,却是一口都不吃。只是,比起夫人,二小姐还是年轻了些,并没料到老奴会在灯油里做了手脚。”
那灯油里被她加入了药粉,一旦灯芯蘸着灯油燃烧起来,那药粉就会挥发出来,无声无色地将人迷晕。
纵然二小姐警惕性极强,又身怀功夫,此次肯定也是难逃一劫。
沈氏点了点头,眼里划过一抹得意,“嬷嬷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这也怪不得我,谁让那丫头不安分呢?好好地待着不行么?非得跑到侯府去坏事,如今还让我的女儿成了众矢之的。不给她一点教训,她还真要无法无天了!”
李嬷嬷连忙附和,“夫人说得是。以往大小姐还在的时候,二小姐肆无忌惮也就罢了。如今大小姐已经牺牲了,二小姐却不知道收敛些,也怪不得旁人。”
顿了顿,她忽而问道:“夫人,那祠堂那边……”
“找人看着。留意着里头的动静。”沈氏站起身,妩媚的眉眼里斜曳出一抹冷光,冷冷道,“今夜就不去打扰那丫头的美梦了。明天一早再带人过去吧!”
“是。”
李嬷嬷连忙退下,退到门边却迎面遇到了谢正云和柳姨娘。见状,她急急忙忙往里喊了句,“老爷,柳姨娘,你们怎么过来了?”
“夫人睡下了么?”谢正云抬步走进去,柳姨娘也想要跟上,却被李嬷嬷伸手拦住。
柳姨娘见状,连忙喊道:“李嬷嬷,妾身是随老爷来看望夫人的。你可别拦着啊!”
这话是说给谢正云听的,果不其然,他回头看了看李嬷嬷,沉声道:“还不快去通知夫人?”
李嬷嬷苦着脸,警惕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