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澄来的那天上午,悕雪早早就躲进了驿馆的女子浴房,她会选择这里,不仅是因为,在这个时间里,浴房空无一人,还因为,这个地方容易被忽视,而且,即便源澄想到了,发现了,也不好进来找她。
昨天夜里,悕雪迟迟睡不着,夜深人静,那个人影愈发清晰,思念疯长,她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想念的是司马澄,还是源澄。
这些绵长的情愫,悕雪放不下,也赶不走,后来,她索性也就不躲了,干脆放纵了自己一次,但是,过了今夜,便要就此放下源澄。
相遇,只是个小意外,桥归桥,路归路,总有一日,两人会要回到各自的轨迹上。
如此,悕雪任凭油灯亮了一夜,她则在灯下,或潸然泪下,或痴痴含笑,但始终笔耕不辍,通过默写大段的政论,来抒发心中的郁气。
悕雪就这样一直写,等到抬起头时,她才发现,天际已经泛起了晨曦的光,她揉了揉眼睛,看着桌上的稿纸,不禁讪讪而笑。
原来,姑娘们都请自己写情笺,赠予自己的情郎,但轮到自己了,这么就变成了如此生冷的治国之道。
那些内容,都是来自于司马澄借给悕雪的书卷。
司马澄不曾给悕雪留下过什么,就那些书卷,是她觉得自己和司马澄之间,仅存的一丝联系了。
去浴房之前,悕雪一声不响地找了一个铜盆,将那些写了一夜的稿纸,连同自己的思念、情愫、郁气,一并烧成了灰烬。
一夜未眠,悕雪眼睛还有点肿,脑子也沉沉的,她虽有信心躲过此劫,但临走时,还是顺手带上了宁姑姑留给她的膏沐,那东西少则能安神,多则能醒脑,而且,拿着个什么东西,总会安心些。
白日之时来到浴房,悕雪也是第一次,经过一晚,里面的水渍早已消失殆尽,阳光透过上方的天窗,照进缕缕秋阳,和夜里完全是两个样子。
悕雪抵着房门坐下,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响动,就这样不知道过久,她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悕雪!悕雪!”声音中带着一丝急促。
悕雪猛地睁开眼睛,但因为光线刺眼,她便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再次睁开时,发现眼前,还是清晨的浴房之景,只是房内亮堂了很多,墙上有还两块明晃晃的光影。
此时,外面已经没了声响,但悕雪已经清醒过来,她想起自己的计划,赶忙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
悕雪深吸了一口气,俯身用耳朵贴在木门,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她早就想过了,要以静制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暴露自己。
“是我,秦叔……悕雪,你在里面吗?“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人身。
“秦叔,走了吗?“听到是秦叔,悕雪赶忙回了话。
“走了,走了……“秦叔说道。
悕雪听闻,不禁松了一口气,但出于谨慎,她还是先轻手轻脚地,打开了一丝门缝,确定只有秦叔一人后,才缓缓打开大门。
“秦叔,今天的事辛苦您了……“悕雪的言辞中,满是感谢。
“悕雪呀……“秦叔欲言又止,”你先出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秦叔说完,便走出了浴房,悕雪懵然地眨了眨眼,看着秦叔的背影,她不禁眉头微蹙,总觉得事情跟她预想的,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跟着秦叔走到外面,悕雪才恍然大悟,也难怪秦叔会来找自己,此刻,已是正午时分,太阳正安然地从头顶上,投下暖洋洋的日光。
惊诧之余,悕雪忽然反应过来,不禁懊悔地拍着脑袋,自己熬了一个通宵,干脆多半是在浴房里睡着了,同时,她也安下心来,都到了这个时间,源澄肯定已经离开了。
到了大厅,里面只是零星有几个,生面孔的胡人商旅,秦叔一声不响地上了楼,
此刻,悕雪精神松懈,困意便铺天盖地地袭来,正想着回房休息,便也没问什么,就跟着秦叔上了楼。
秦叔推开她的房门,悕雪便自觉地走了进去,自觉在床边坐下,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悕雪,不好意思,簪子没还回去……“秦叔说着,就将玉簪拿了出来,“源大人说,如果你不要着东西,他也不打算收了,要扔掉,还是卖掉之类的,都由你决定……“
悕雪看到那熟悉的布囊,一个激灵,倏地睡意全无,看着秦叔为难的表情,迟疑了好一阵,才伸出了手。
然而,正当悕雪要拿玉簪时,秦叔却突然收回了手,悕雪不禁一愣,便听到秦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如果实在不想要,我可以先替你收着……”秦叔露出了笑容,“或者,你就当是秦叔送给你的……“
悕雪感觉到语调的变化,她诧异地抬起头,伸出的手,也停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才匆匆忙忙地收回去。
未能按照约定行事,秦叔也觉得有些难为情,但当时的场景,自己是一介商贾,而源澄是黛国的官员,他也不能和他撕破脸皮。
要怪就怪源澄妙语连珠,哪怕秦叔半辈子,都在和人打交道,却都没能说得过他。
不过,秦叔也不是一般人,他虽没能送出簪子,却用了个更好的法子,帮悕雪留了后手。
“我是商人,这玉簪在我眼里便是商品,我觉得它有价值,便用钱财从源大人那里收够过来。“秦叔似乎有些得意,”所以,现在这支簪子是我的,和你、和源大人都没有关系。“
“那……贵吗?“悕雪眼中,不免闪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