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北州。
雁铩郡,镇北王府深处。
炽烈的赤红光芒,仿佛熊熊烈焰一样,从阁楼的每一个缝隙之中倾泻出来。
膨胀!
膨胀!
雄浑的气压在阁楼之内循环着,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就好像这间阁楼其实是一座巨大的火药库,只需要一丁点火焰性子,就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嘭。”
屋顶炸裂。
琉璃瓦漫天飞舞。
赤红光芒真像是烈焰一般,从屋顶的大洞之中冒出头来,无声无息的“燃烧”。
膨胀!
膨胀!
压抑的危险感,令把守在阁楼周围的众多甲士下意识的后退,想要离这间阁楼远点。
但汹涌的膨胀之势并未持续几息。
只听到了一声闷沉、压抑的气爆声。
膨胀到极致的赤焰光芒,忽然就痿了下去。
就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
赤焰光芒散去。
阁楼内,周身大汗淋漓,如同刚刚从水里捞起一样的霍鸿烨,也从入定之中醒来。
他看了看破败的阁楼,突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不行!”
“张楚行!”
“王真一行!”
“为什么我不行……”
“为什么!!!”
他垂着头颅,拳头捏的死死的,长发宛如瀑布一样从他两鬓落下,鲜血顺着发丝,一滴一滴的坠落。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尝试突破四品了。
然而还是失败了。
还是失败了……
他知道,自己有两大心魔。
然而他没有办法去解决心魔。
因为其中一大心魔。
是张楚。
是王真一。
这二人的成就。
既像是两条毒蛇,疯狂的撕咬他的内心。
又像是两座大山,死死的压在他的脊梁上。
他一直想着。
他们都行。
我没道理不行!
可事实就是。
这二人行。
他就是不行……
“吱呀。”
门开了。
夕阳将一道身影拉得老长,笼罩了霍鸿烨。
他抬起头来,就见到一道须发皓白的伟岸身形,负着手徐徐向自己走来。
“孙儿,你心乱了。”
来人淡淡的说道。
风轻云淡的声音,却给人一种有力的沉稳感,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过是等闲事而已。
霍鸿烨看着他,忽然双眼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祖父。”
他轻声呼唤道。
满腔的委屈无法诉说。
来人轻叹了一声,徐徐走上来,粗糙而温暖的大手轻抚霍鸿烨的头顶,轻轻的说:“你也莫要压力太大。”
“天不容我霍家又如何?”
“地不容我霍家又怎样?”
“你若是觉得意难平。”
“尽管掀了这天地便是!”
“万事,有祖父给你撑腰!”
霍鸿烨惊骇的抬起头来,仰望着身前这道伟岸的身影,欲言又止道:“祖父,玄北州,刚刚安定下来,百姓,需要修生养息……”
“哪又如何?”
来人冷漠的打断了他的话语,“我霍家欠大离的,都已经还了。”
“现在是大离欠我霍家的!”
霍鸿烨忍不住争辩道:“可是,玄北州的百姓,是无辜……”
“无辜?”
来人皱着眉头再一次打断了霍鸿烨的话语:“我霍家守护玄北州六十载!”
“族人战死疆场三百七十二口!”
“未尽心?”
“未竭力?”
“可当年长安帝十二道金牌召本王入京时,你口中这些无辜的百姓,在做什么?”
“可当年启明帝三道圣旨逼你父远征金狼王庭之时,你口中这些无辜的百姓,在做什么?”
“可当年御驾押你入京为质之时,你口中这些无辜的百姓,又做了些什么?”
“他们在质疑,质疑本王久居侯位,图谋不轨!”
“他们在口伐笔诛,污你父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他们在幸灾乐祸,庆贺我霍家百年将门,三世而衰!”
“你现在告诉本王他们无辜?”
“哪来的无辜?”
来人的眸子,冷漠得像是一眼深幽的古井,没有办分波澜。
霍鸿烨低垂着头颅,死死的捏着拳头,好半晌才嘶哑的低声道:“孙儿受教!”
来人再次轻抚他的头顶,淡淡的道:“男儿行事,切不可有妇人之仁。”
“成,当流芳百世!”
“败,亦当遗臭万年!”
“民心?”
“只是世间最一文不值的……屁!”
……
霍鸿烨目送伟岸的背影,缓缓融入绚烂的夕阳中。
鲜血,顺着刺入皮肉的指甲,一滴一滴的汇集拳锋之上,滴落到地面。
名心无用吗?
那为什么我回玄北州时,会有那么多叔伯赶来相助?
那为什么我兵败之时,会有那么多好儿郎舍身来投?
那为什么我穷途末路之时,会有那么多贫苦老百姓挤出最后一份口粮交由我做军粮?
我知您心中有恨。
也知您心中有怨。
但再大的恨、再深的怨,也该有头儿吧?
死了这么多人……
还不够吗?
孙儿是意难平。
但孙儿最大的心魔……是您啊!
您为什么就是不肯消停呢?
做一个不那么好,也不那么坏的人,真的就那么难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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