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回听见了,红着眼儿骂道:“我娘也是你们能说道的吗?”
她大嫂闻言嗤笑道:“有甚个不能说的,婆婆从前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如今她的名声连那阶下囚都不如了。”
她二嫂便也跟着啧啧出声:“清河,我跟大嫂好说歹说也是你的嫂嫂,你这般对我们说话是不是太不懂规矩了。”复又笑道:“你如今可不是甚个郡主了。”
这两妯娌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得杨清河面红耳赤,从前她不仅是玉和长公主的女儿还是清河郡主,莫说她的哥哥嫂嫂,就是外头那些她不认识的都要巴结着她,哄着她,这样当面怂她的也还是头一回。
曾经众人都捧在手里的杨清河如今不仅碍着嫂嫂的眼,就连杨府里头的人也容不下她。杨国公夫人的两个女儿也差不多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偏偏这时候又出了玉和长公主这事,直恨得牙痒痒的,趁着热孝便接手张罗杨清河的婚事。
以往杨清河是郡主,要同她结亲的人必定都是身份贵重的人家,可如今只要一听说这位曾经的郡主要说亲,便都关起门来当作不知晓。最后还是杨国公夫人收了银子,从自个娘家侄儿里头挑了一个出来,那人模样还瞧得过去,也读过两年书,唯一一点却是个子却还不如杨清河高。
将这人收拾一番拉到杨老太君跟前夸得天花乱坠,仿若杨清河不嫁给他就错失良缘一般。
杨老太君年纪大了,先是经过杨晋那一遭,后头又经过玉和长公主这一遭,身子大不如前,靠在榻上无甚精神,却还是将那人里里外外瞧了一回,冷笑道:“总归是清河自个的婚事,叫他们两个瞧一眼且再说。”
杨清河自小就叫养出了傲气,即使落魄了她也瞧不上一般的男子,更莫说她眼里心里还装着个温子然,才将将听得此事,人也不消看了,只管往杨老太君跟前一跪。
“求祖母成全。”她深深拜下去:“孙女看破红尘,立誓不嫁,此番想去静贞庵修行,为家人祈福,望祖母成全。”她光洁的额头磕在地砖上,只一下便红了,眸子里头蓄着泪,却紧紧咬着唇不叫它掉下来。
她想嫁的人从来只有温子然,除了他,别个男子都不成,可如今因着安国将军死于非命之事,便是温子然她也不敢嫁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剃了发去做姑子,总好过待在这府里头任人鱼肉的好。
“不可,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的好去静贞庵那种地方。”杨老太君还未发话,杨国公夫人却是急了。
她是收了娘家嫂子好些银子,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叫她侄儿抱的美人归的,更何况这杨国公府又不是只有她杨清河一个姑娘家,她要是出家去了,剩下那些个没嫁的姑娘可怎么办。
杨清河又给杨老太君磕了个头,这才抬眸对上杨国公夫人一张急切的脸,冷笑道:“那清河叫伯母卖了就可了吗?”
只一句就叫杨国公夫人变了脸色,拿手指着她,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却恨不得将她戳穿了去。
杨清河想去静贞庵的事到底没作成,可杨国公夫人给她配的良人也没作数,她依旧留在那一方小院里头听着两位嫂嫂的冷嘲热讽,哥哥们的无奈,以及父亲的悲伤。
只并无多久,无甚消息的温子然却突然有了消息,她窝在狭小的屋子里头正学做女红,听见芝兰急急来报:“姑娘,姑娘,温公子,温公子着人来提亲了。”
一瞬间心头涌出万般滋味,说不清道不明,紧紧咬着下唇不叫眼泪儿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