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天气冷下来了,还是不知道其他的什么原因,这一次在这个丙级横梁周围参与观看的人群并不像秋玹第一次参加暴食大赛那样拥挤密集。
人数不多,但是人群的眼神却很奇怪。
类似一种贪婪饥渴却又因为忌惮着什么东西而不敢上前,却同时也不甘心就此离去,只能徘徊游荡原地,以直勾勾的目光盯着看。
“今年的冬天特别难熬。”
突然间,秋玹身边传来一道女声。她回头看清了声音的主人,刚想要若无其事转身当做没看到,就听那人哼了一声,道:“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了。”
“啊,原来是你啊!”秋玹只好露出假笑,“人挡着呢,我都没看到你,早上好,吃了吗?”
来自于亚力克山家的棕发女孩洛蒂似乎是无声悄然翻了个白眼,但到底也揭穿这番过于虚假的客道,只是道:“别担心,今天就我一个人来的,家里其他人都没来……现在知道躲了,前些时候你戏耍我叔叔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躲?”
说着说着,洛蒂又哼了一声,没等秋玹回答,自己接了下去。
“不过算了,现在再跟你计较这些也没意义,既然你不愿意将伞给我们,亚力克山家也总不好逼你吧。只是我还是得提醒你,‘残次品’邪门得很,我们家研究了很多年也没得出什么经验来,你就更不用说了。你自己小心点吧,别到时候也被吸得只剩下一张皮躺在那里。”
“好,谢了。”
对于整个亚力克山家秋玹其实谈不上喜欢也没有多少厌恶,或许对于卓尔城那些贫民窟里的饥民来说,每天从这个家族里运出来的粥桶就宛如神明赐予的恩典。同段位的领主则视他们为叛道者假惺惺的慈善家,而对于其他市面上跑动的商人来说,亚力克山们跟那些狡猾阴险的黑商又并没有什么不同。
人性本来就是复杂多面的,更何况是一个久远流传下来的大家族。
秋玹能够看出来这个女孩对于她确实是没有什么恶意,也不像其他亚力克山那样市侩而多变复杂,只不过可惜了,终究不是走在一条道路上的人。
她将入场券递给守在通道前的骑士,确认了身份之后,在长桌前坐了下来。
这大概是秋玹在入冬之前能吃到的最后一顿像样食物。
当主场人摇铃宣布开始之后,一盘盘盛得满满当当的肉食被端上来。不仅是长桌前坐着的那些许久也没吃上过什么好东西的参赛者们,台下,围聚着的观众们眼神中的狂热渴望几乎要透过长桌钉在盘子上烧灼出一个洞来。
“事实上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的暴食大赛都会有那么多的观众。”因为获得入场券时的顺序缘故,洛蒂正好坐在秋玹的左手位。棕发女孩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那些饿极了刚一拿到食物就火急火燎往嘴里塞的参赛者,而是始终维持着一种平常姿态在进食。
“对于他们来说难道看着这一幕不残忍吗?”洛蒂抬手的空当里垂眼看了一瞬台下神情饥渴的人们。“如果是我,在知道这些不属于我的情况下,我根本不会还来看别人吃东西虐待自己。”
“是吗?但要是我的话,如果我没有拿到入场券,我也会来看的。”
秋玹进食的空当里回了洛蒂一句,“你一生下来就是属于那种‘不用担心今天会因为饥饿而死去的人’,所以有可能不会理解那些饿到极致为了一口食物可以付出一切的人。”
“并不是你想得那样的!”似乎是感到有些被冒犯,洛蒂皱眉啪的一声放下了刀叉。这声音在清一色的咀嚼吞咽中过于显眼,导致一时间大部分的人视线都集中于棕发女孩身上几秒。
洛蒂皱眉放缓了些动作,又忍不住低声对秋玹反驳。“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娇滴滴的贵族!我也挨过饿,我知道饿肚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所以我就是不能理解这些人,自己明明没有能力吃到,却非要上赶着自虐一样来这里参加什么暴食大赛!看着我们吃东西他们不会有任何好受的,反而还会加重饥饿感。”
这时秋玹举手,用空了的盘子跟举办方换了下一盘食物。
她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液,回头望向正皱着眉看她的洛蒂。“你的所谓挨过饿,是不是因为那些老一辈亚力克山们对你的‘训练’?就像是这一次来奥赛尔的试炼一样,因为亚力克山家不接受一个什么生活经验都没有照顾不了自己的‘废物’。他们会让家里的小辈早早出门体会这个世界,美名其曰历练,但在背地里还是会为这些小辈准备好一切以防万一的对策。”
洛蒂愣了一下。
“洛蒂,”秋玹手中餐叉切割上刚端上来还冒着热气的肉排。“我们那个地方有一个故事,说得是一年饥荒,宫中的大臣向皇帝汇报许多地方百姓吃不上饭被活活饿死,皇帝惊异之余却问了一句:‘何不食肉糜?’”
她将一块嚼烂了的腰眼肉吞下去,看台底下,有一个面黄肌瘦的原住民直勾勾地盯着这边桌上的食物。
终于在一瞬间,他再也经受不住眼前的渴求,猛然身体前倾呈猛虎攫食之态扑了过来。甚至还没等台上的人出手,下一刻身边早有准备的骑士们已经动作娴熟地制服了那人,转身朝着横梁拱门的另一端扔了过去。
就像是往小区底下的垃圾箱里扔垃圾。
“洛蒂,你说这些人……为什么不吃肉糜呢?”
棕发的年轻女孩喉咙哑着,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