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什背靠柔软动物皮毛制成的椅垫,两双穿着皮靴的腿交叠着踩在面前的茶几上。
“买杀手已经花了我们将近四分之一的流动资产,布拉什,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身边,一名看不出年纪的男人苦口婆心。“我们现在摊铺的日收入无限几近于零,你能不能上点心”
“有什么关系”布拉什喝了一口手边不知名的酒液,反而嘲了他一句。“等到雷诺一死,我们就垄断了地下黑市血液交易链的龙头,到时候躺在家里就能挣得盆满钵满。”
身边男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但随即,男人手指不动声色地摩挲几下小臂内侧的皮肤,不再说话了。
“也不知道屠宰场那边什么时候安排人。”布拉什又舒舒服服地向后靠着回头看向窗外另一边码头上奔波着的卸货工人。“反正就这么几天的时间,我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看了。”
站立在一旁的男人拒绝了场馆里呈递上来的酒杯这玩意是要消费的,就跟餐厅里摆在桌上的湿毛巾一样他同样回头去看窗外的明媚亮光,指尖摩挲着小臂上的黑色图腾,似是喃喃自语了一句。
“我给过你机会的”他嘴唇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开合,“我给过你机会的,布拉什,别怪我、别怪我”
十几年前,在男人还是个正值青春的少年的时候,他其实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家里人喜欢喊他的小名,一个十分常见的,在集市上随便喊一声就能收获好几个不同人回应的,平平无奇的名字。
汤米。
当然了,等到他家因为愈发严峻的饥荒灾难而没落之后,家里会叫这个名字的亲人不是饿死就是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就没有人再喊过这个名字了。
那时尚且年轻气盛的汤米花了一段时间接受自己从一个小地方领主变成饥民的事实,他重新振作起来,因为出身上层阶级所以深刻明白在如今这世道靠自己能力打工几乎就象征着从此以后有了上顿没下顿。
于是他毅然决然进入地下黑市,开始自己从无到有的跑商生涯。
他打过一段时间的黑斗场,给那些大黑商当过小弟跑腿,最无助的时候还卖过自己的一个肾抽过两根骨头作为高利贷的抵押。
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之下,他遇到了布拉什。
那个时候布拉什还只是一个靠倒卖人体器官移植起家的小商人,所接过的最大一笔生意是给地上一个拥有猎奇癖好的领主进行人体杂交实验。他跟汤米一样过着贫穷看他人脸色的生活,后来他俩合资,租下了地下黑市交易中心附近的一个摊位。
一晃几年过去,他们从曾经谁都可以看不起的小商人积累到了今天的程度。只是由于近些年来器官倒卖的生意实在是不好做了,又费力气不说,干完一票挣的钱甚至还不如马戏团的人挣得多。
于是布拉什说,我们转变一个方向,干人血买卖。
人血交易几乎是公认的地下黑商最容易上手且最基础方便的交易链,俗称的只要有手就能干。但前提是,虽然容易入门,要想真的在地下那么多黑商眼皮底下抢到蛋糕的大头,就看个人能力了。
汤姆跟着布拉什从器官买卖转移到这条关系链上,几乎用尽了所有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积蓄人脉。好在,又过了小几年,他们也在众多黑商中杀出了自己的一条血路。
当所有事宜都在处于稳定状态递增的情况下,滋生出一种“不满意现状、还想要更多”的心态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人血交易链上真正说得上话的大头就那么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有后台的,是地上领主那边派下来的商人,他们动不了,于是就把注意打到了雷诺身上。
雷诺一个人就占着整条交易链中百分之五十的份量,只要他死了,再加上目前为止布拉什手头里握着的那些资源,那么掌握甚至垄断整条人血交易链都不在话下。
那天汤姆只身来到城郊的屠宰场,砸了大价钱下去,买了五名黑袍杀手。
几乎很少有人能够在一次性五名黑袍的联手攻击下活下来,这是“常识”。所有知晓买凶杀人链这条渠道的黑商中,却没有人知道这些“杀手”是怎么制作出来拥有这般可怖的攻击能力,他们只知道,这几家屠宰工厂也是属于横梁的势力。
因此不管地下各势力怎样仇恨变动,没有人敢去动屠宰场及里面的人。
动了这些人,就是在跟“横梁”过不去,就是在挑衅别西卜。
地下的黑市终究只是在地下,是大众意义上“见不得光”的。其中那些各条交易链上的大佬中,甚至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地上官方派下来的人手。
黑商们享受着一定程度上官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便利,从此也彻底失去胆敢质疑权威的能力。
汤姆回想起前一天在城郊屠宰场遇到的事情,他指尖从掩藏于袖子底下的小臂病毒图腾上滑下,闭了闭眼睛。
在一切发生的时候,正坐在软椅上尽情享受美酒的布拉什甚至都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名黑商只觉眼皮上方被一片黑影笼罩,紧接着一股类似食物放久了之后的腐臭酸气扑鼻而来。
布拉什吓了一跳当即摔了杯子就想要喊汤姆,却在下一秒发现跟自己在一起已经快要有十几年的同伴,正站在两名不速之客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你”
一瞬间对比起近在咫尺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