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器的心中其实非常明白,就凭他的这把老骨头,要是这个时候逃走的话,就算没有死于准葛尔部骑军的追杀,那也绝对会被颠散骨头而死。就算不死,活着回到嘉峪关内,这败军之责,他也承受不起。
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当然也有优势,就是阅历多了,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才可能有活得机会,那就是鼓舞起士气,做背水一战,才有一线生机!
还真别说,就吕大器这句“忠烈祠再会,大明万胜!”,就犹如魔力一般,一下就让慌乱中的明军将士镇定了下来:逃什么,死又有什么可怕,大不了忠烈祠再会便是!
战死在疆场,不但魂归忠烈祠,家小都能受到朝廷照顾,没有后顾之忧!
一个明军将士如此想着,便和当面之敌决死一战;又一个明军将士如此,再一个明军将士如此……在哈密的所有明军将士,最终都是死战不退,他们所汇聚起来的拼死厮杀,顿时就把准葛尔部骑军给杀得连连败退。
这突然反转的一幕,眼看着手下又被重燃斗志的明军给慢慢地逐出哈密,让就近指挥的僧格看得目瞪口呆。不过回过神来,他却也能想得通。
总的来说,明军的装备精良,要远胜准葛尔部骑军的。特别是有一部分明军所用火枪,竟然和沙俄军卒所使用的火枪一样,不用点火,那排枪打过来密集地很。每一轮火枪齐射,准葛尔部骑军这边都是人仰马翻,压根不能挡。
理解归理解,但看着本来就只剩下追杀,解决这次战事的,又打成了这样,让僧格非常地焦急,也很不甘心,便赶紧指挥手下要再次反扑。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这是准葛尔部骑军的撤退号角声。
僧格知道这个撤退命令,只能是他父汗所下,便不敢违背,只好约束手下缓缓后退,脱离战场。
催马赶回汗旗所在,到了面前,就对巴图尔珲说道:“父汗,为何让退军?一鼓作气便能灭了这支明军的,要不回头再打,士气便没了!”
这第一次打得顺利,就在于突袭的成功,让明军军心不稳,而准葛尔部骑军的士气大振。
巴图尔珲听了,只是笑着说道:“你做得不错,差点就打下来了!”
说到这里,他一指哈密的巡抚帅旗又道:“明军已有决死之心,军卒已为死士,再打下去,我们伤亡也是无法承受的,就算赢了也没有意义。”
僧格听了,便转头看去,看到那迎风飘扬的“吕”字大旗下,明军都在振臂高呼:“大明万胜!”
之前的时候,这些明军不就是喊着这个口号,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士气高昂了起来的。
想着这些,僧格的心中忽然沉甸甸的。像这样有着坚定信心的军队,在这西域是绝对没有的。这意味着这样的军队,打胜仗的时候会勇猛无比,遇到挫折的时候却是百折不弯,誓死不退。明国的军队,如果都是这样,准葛尔部的未来,怕不会很好啊!
想到这个,僧格不由得转头问巴图尔珲道:“父汗,以前的明军似乎不是这样的吧,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要是我们准葛尔部骑军也能如此,何愁不能称霸天山?”
基于他的阅历,他无法理解,是什么让明军具备了如此的精神,或者说有了军魂!
听到他这话,巴图尔珲收了笑容,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这是常年打胜仗打出来的,而且还是实打实地胜仗。之前听说得明军灭察哈尔等部,灭辽东建虏这些事情,绝对没有半点水分。或者这也才是漠北三族和鄂齐尔图都归附的原因吧。不过最为重要的一点……”
说到这里,巴图尔珲顿了顿,缓缓地说道:“军无后顾之忧,赏罚分明,才会有如此的军队!”
“就这……”僧格听了,有点难以相信。这个道理,他相信只要带兵的人,都会知道的。可也没见有多少军队,会有眼前这支明军这么厉害的啊!
巴图尔珲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虽然优秀,可终归是经历得太少了,便叹了口气说道:“等将来你独挡一面的时候,你就能知道了。要想让军无后顾之忧,赏罚分明,那是绝对不简单的事情。就算是我,其实有的时候,也是有心无力!”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看到僧格还要再问,他似乎不想再纠结这事,便马上开口说道:“传本汗军令,把这支明军围住了,不要让他们突围,没有了粮草辎重,回头一样能消灭了他们!”
僧格和其他头目听了,知道正事要紧,便连忙答应一声,就忙着去布置了。
看着他们离去,巴图尔珲的脸色有点严峻,转头东望,应该能在明国援军到达之前结束这里的战事吧!
…………
哈密城内,从准葛尔部骑军退走之后,明军将士们都累得一个个坐倒在地,一个劲地喘气。战时不知道疲倦你,可此时,尽显疲惫之色。
他们是从睡梦中被惊醒,在慌乱中开始应敌,不说别的,此时全都肚子饿得慌了。这个时候,大多数明军将士都不由得转头看向原本粮草辎重堆积之地。
虽然火势已经扑灭,可余烟犹在,如山的粮草辎重却再也没有了。
“吕”字旗下,吕大器手握宝剑,犹如迎战姿态一般。不过他的宝剑并没有饮血,甚至都没能冲到前面去迎敌。这把年纪了,又不是卢象升,真要上去了,那是成全了敌人的军功。
此时的他,正在听取手下将领的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