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子似乎知道很多,却偏偏不知道收敛。旁人在此刻怕是恨不得堵住自己的嘴,她却偏偏啰啰嗦嗦说了这么许多。那夹杂着几分忧愁的天真烂漫,果真是衬麦芽这个名字。
王初七心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终是慢慢悠悠踏进了那建在山崖之上的小院。院子不大,居中的屋舍自然也不大,但是要安置下一个人却是绰绰有余。王初七静静的凝视了一会那自窗口透出的明灭烛火,伸手推开了门。
却不想他方才闭合了门窗,便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公子……”
这声音——王初七猛地抬起了头来,头顶的琉璃瓦片被揭去了两块。王初七透过那不大的洞口只能瞧见一双明亮的眼睛,满是担忧的也满是愤怒的。她担忧的是王初七的处境,愤怒的却是这些人对王初七所做的一切!
是林雀!
王初七的唇角微微扬起,却见林雀已将手指暗示的轻点上了自己的唇瓣。王初七会意的沉默下来,却轻手轻脚开了后窗,屋舍紧临山崖,那里对着一片长势怪异,枝叶横生的树。而唯一的出路便是那曲折陡峭的小路,此刻守在那里的正是独孤伤的亲传弟子之一,麦芽。
那个懒洋洋的女孩子,给了王初七一个抉择的机会,王初七却走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柴玉关并不惧他会离开,唯一的出路又被堵住,因此这小小的山崖上此刻只有王初七一人,夜虫的叫声清脆,树林之中鸟雀扑楞翅膀的声音清晰可闻。林雀攀着树枝,自窗口翻了进来。
王初七看着面带激动之色的林雀,也是感慨万分。
似乎,已经许久不见了。
林雀猛地扑了过来,一把环住王初七的脖颈就开始流泪。她的眼泪汹涌,却无一丝声音。眼前她守护了七年的病弱少年,似乎一瞬间成了她唯一的依靠。这无声的突然袭来的痛苦,让坚强的好似男儿一般的林雀瞬间崩溃。
情绪发泄一空之后,她方才意识到自己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反应是多么的让人惊讶。她微红了脸,轻声道:“公子,你受苦了……”
王初七揶揄道:“林雀姐姐平日里便是担忧我,也不会如此……”
林雀一愣,垂下了头,整个人流露出些许娇柔之感。
王初七缓缓笑了出来,道:“爱情当真是股让人无法想象的力量,谁能想到昔日迷倒暖玉山庄一众婢女的林雀公子,竟会因为一个男子变作今日这般娇羞模样!”
林雀一呆,微红的脸再度浮起些许膘。她嘴唇动了动,竟少见的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王初七沉默一瞬,道:“可是母亲有什么计划么?”
林雀怔愣了下,脸上染上愧色,垂下头道:“公子……我已离开府中许多时日了……”
王初七那日在暖玉山庄失踪,王云梦怒不可遏,首先便将怒火指向了同王初七自闹市酒楼饮酒的熊猫儿。林雀得到消息之后,慌不择路之下,带着熊猫儿就逃离了洛阳。
林雀说的吞吞吐吐,但是却不妨王初七明白其中原委。王夫人下手狠辣,林雀若非早一步带着熊猫儿离开,此时便是活着,怕也极为艰辛。
王初七扶额笑了起来,林雀的脸却越来越红。但随即,王初七话音一转,带着些郑重道:“既是如此,洛阳你便再也回不去了。”
林雀一愣,脸上红色尽褪,苍白之色尽显。她确实已回不去了,王夫人同柴玉关相似之极,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单凭她敢违逆她的命令,带着熊猫儿逃脱这一点,于王夫人,她便是死上百次也不为过。
林雀跪了下去,再不肯起身。
她声音坚定的道:“林雀今日必定带着公子离开这里!”
王初七道:“林雀姐姐,你今日怕是要事与愿违了。”
林雀直起身道:“林雀武功不济,但是对付山下那个女子……”
王初七轻笑摇头,道:“并非林雀姐姐所想的那般,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给了我离开的机会……是我……”
王初七轻声将前后述清,林雀已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
她实在想不到王怜花竟会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疾风骑士手中,但随即她又明白了,大公子必定是因为担忧公子安危,所以无论那骑士如何施惩,都一一承受了下来。
那该如何?便依着柴玉关所想,同他回到楼兰?与燕冰文成亲?自此呆在那永不见天日的地下,做一个没有自由的囚宠!
林雀猛地拉住王初七道:“公子!”
王初七摇了摇头,柔声道:“我在赌,赌柴玉关对我和哥哥仍有一丝父子亲情……赌那少年有解毒之法……”
赌。
只是为了这一个渺不见希望的字,就要这么赔上一切么!
林雀的眼泪又将汹涌,她又何尝不是在赌,熊猫儿落入快活王之手,至今生死未卜,她日夜潜伏,却仍是没有寻到一丝线索!
王初七叹息一声,伸手拭去林雀脸上滑落的眼泪。
那只猫儿,你可知此间有一个女子为你流泪,你惹她这般伤心,他日,你若是负她……
王初七握紧了手心,他留下的理由又多了一个。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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