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纹姑娘,你等等。我这里有件事……”
“柳爷,我只是下人,您这声姑娘,我承受不起。”
到了小厨房,时不时地,也有媳妇婆子叫她姑娘,可那是讽刺,是揶揄。这声姑娘她真觉出刺儿来。
“好。那我叫你秋纹。我这里有一贴药膏,你帮我熬了。不过很费时间,需三天三夜。我口授于你,你将方法记在心里。”
柳剑染长话短说。
“柳爷,我识字的。”
秋纹这是打算将活计揽下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仗义执言,帮与了自己。柳剑染是有身份的,且又与大爷亲近。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若得一人相助,总不是坏事。
柳剑染一喜:“你识字?”
江城重男轻女之风很甚,那些官宦富贵人家的女儿,也有一半是睁眼瞎。秋纹只是一个烧火丫头,竟然认字儿,这就可贵了。
秋纹点点头。
“你既识字,再不济也出生小康之家。到底为了什么,你要卖身为奴?”
他的话很直白,可却让秋纹的胸口大大一激。
她满腹心酸地苦笑:“自然是有原因的。”
柳剑染想说一句“愿闻其详”。可又将话语吞了回去。到底和她不熟。他点了点头:“既然识字,那自然方便。我这里就有熬药的方法,你拿去,照着煎。三天之后,将药膏送往草庐书房。”
“是。”
柳剑染一回去,见了史溪墨,就抱怨一通。
“你整日闲云野鹤,却不知你的小厨房里,人仰马翻,一塌糊涂。”这话自然夸张,但也有真实成分。
溪墨淡淡一笑,将胳膊肘儿扭动一番。“怎么了?”
柳剑染咕咚喝口冷茶:“我不明白的是,潘家娘子是小厨房的领头儿,怎地她独生女儿又姓柳呢?”
溪墨漫不经心。“潘家娘子的前夫姓柳。”
“原来如此。今儿我去厨房,瞧见她的女儿正立在灶房里,骂着一个刚来的烧火丫头。我说,好歹都在你的院内,下人们这般嚣张,你很该管管。”
这些,史溪墨都知情。
为何不管?皆因他觉得小厨房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只因老太太坚持,这才建盖了。若依他的心思,只愿在书房旁,置一间小小的厨房,烧煮自己喜爱的食物,就够了。
若照此乱下去,只会有收拾的人。
他是以道家思想管理草庐。遗憾的是,柳剑染半点没瞧出来。
柳剑染扔了一颗酸梅放进嘴里,想想又道:“你那小厨房,都是可厌可憎的人。惟独有一个,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呀。啧啧……像她那样的,委实不该屈身灶房。”
说罢,又吃了一颗红杏。
史溪墨翻开桌上的《大荒经》,瞧了一瞧,眼皮儿也不抬:“你这人有意思。平素,你是看不上任何女子的。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夸赞起我的丫头来了。”
柳剑染认真了。
“我敢说你没见过。方才我见了,心里也打一激愣。”
史溪墨皱了皱眉,撂下书。
“什么丫头?”
“就是我刚说的烧火丫头。她那样的容貌,潘娘子竟然让她呆在灶房烧火,也不知按的什么心。”
柳剑染已然愤愤不平了。
史溪墨就一叹:“这江城,许多女子是长得好看,但只是一具空皮囊。一开口便足以叫人厌烦。倒是学些粗笨活计,日后能有防身之处。”
“看来你是不信。罢了罢了,我且拉着你,再去瞧瞧,你便就信我了。”柳剑染知史溪墨肩背疼痛,便取来一根拐杖,想想却又笑,“我如此认真为哪般?我已然嘱咐过她了,三日之后,待药膏子熬好了,便叫她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