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殿中,弥漫着皇室独有的龙涎香的味道。梁上雕刻着狰狞的飞龙于其上飞旋而下。皇后娘娘绣鞋轻抬起,又轻轻放下,她时常来太虚殿伴驾,这地方她来过无数次。室内的摆设是她亲手布置的,她对这里的一件一物都十分熟悉,唯独这一次,周遭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
皇后穿过月牙珠帘看向那坐在窗边的皇上,他是南唐之主,他是真龙天子。但在她崔贤清的眼中,他是年少时的心悸,是夜晚的清风,是她一生的依靠。
朱墙红,宫中柳,宫门似海,阻断一切情深,萧郎亦是路人。她是幸运的,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但她又是不幸的,喜欢上这个天下最复杂多变的男人。
她视他为夫,他那宽阔的心中,却未必有她崔贤清一席之地。
皇后迈着小步,高贵优雅地走向东窗。若是不知情的人,还道皇后娘娘是来陪驾的。她走的一点也不像是来为母家求情的。
皇上龙眼微眯,看着皇后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她一身素衣,黑发松挽,不带一支簪钗。身姿婀娜,带着妇人独有的韵味,算起来皇后比皇后整整小了十岁,她几年不过三十几罢了。
皇后走到棋桌前,缓缓跪地,叩首行礼“臣妾参加皇上……”
她爱素衣,自从坐上了皇后的位置,他就再也不见她穿过这般简单清雅的衣裳了。到底是身份束缚了他们,让他们都变得不像自己了。皇上心中感慨,想起与皇后宫门前的初见,难以撼动的心软了几分“起来吧,不用这些虚礼了。”
皇后刚刚触地的头贴着冰凉的地,眼中几丝惊愕稍纵即逝。从善如流地起身“谢皇上。”却不愿意起身。
“高德海。”皇上朝外间叫唤了德公公。
高德海立即会意,招当值的小太监为皇后搬了绣墩进来。
皇后心中动容,也不过是心边一角的动容。皇上的恩情从来凉薄,她进宫的第二年就知道了。
皇后伏在地上,地上铺着柔然几国进贡的金丝羊毛毯,柔软的触感,缓和了她因为久跪而疼痛的膝盖“皇上,臣妾哥哥犯下重罪,臣妾不敢替她他求情。可臣妾那些跟着侄儿无辜受累,臣妾寝食难安。崔家乃百年世家,也曾为皇上效犬马之劳,更是在八王乱时,为皇上抢夺先机,战胜了当时强盛的五王爷……”
皇上依靠在明黄的绣龙靠枕上,闭目沉思,这些话朝堂上的那些老家伙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皇后知道皇上定不爱听她这些话,可是她必须说,还得说得凄凉悲惨些,才能打动皇上的铁石心肠“……皇上,崔家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若是孝容皇后在,定不忍寒了一带忠良后辈的心,请皇上宽宥崔家其余子弟。”
站在一旁的高德海听见孝容皇后的封号,心里咯噔一下,眼睛不住瞟向榻上那位。
众人皆知孝容皇后善良贤德,温婉淑慧,心有百川,仁厚待人。若不是上天不慈,叫她早逝,现在的皇后绝不是这派你争我夺的腥风血雨的模样。
自孝容皇后去世,这个封号就成了皇上的禁忌,心里的一块病。宫中人谁都不敢提起那位去世的先皇后。此时皇后娘娘用孝容皇后来为崔家子弟求情,走得可是一步险棋。事成与否,端看皇上的心情了……
皇后言毕,再次高高磕下,头颅与地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请皇上宽宥崔氏其他子弟。”
随着皇后肺腑之言落下,屋中一时静谧,谁都没有说话。高德海眼观鼻鼻观心,是不敢说话。
皇后伏跪在地上,一颗心七上八下,她其实压不不准皇上的心思,只是凭着女人的直觉,觉得提起先皇后,皇上会对崔家子弟仁慈一些。
皇上睁开眼睛,目光复杂地看向伏在地上的女人。他一生真正爱过的女人只有颜儿,只可惜岁月不饶人,在他终成大业的时候,残忍地夺走了颜儿。而这个对他来说女人只是一件成为皇帝的必需品。她的聪慧让他也为之赞赏“皇后先起来吧。”皇上手中捻着一串云游高僧所赠的珠串又对高德海道”天气炎热,高德海命厨房去做一碗,冰心莲子汤,送去椒房殿。”
高德海点头“喏。”
皇后高悬的心终于落下,明面是皇上虽然并没有应允她的请求。她却知道成了,当冷血固执的帝王,表现出一点点善意,就表示了他此刻的心情。
皇后整个人从一种极度紧张的情绪里释放出来,被暂时封闭的外界感知打开。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方式,让她娇贵许多。此时膝盖骨火辣辣的疼着,不知是何时磨破的。“臣妾代表崔家上下,谢皇上仁慈!”
两个人,一跪一站,本该是世间最亲密的夫妻,中间的鸿沟是谁也不发跨越的。
皇后不负使命,为崔家子弟扯了一张皮,暂时抵挡住了外面的熊熊烈火。皇后走后,皇上独自坐在窗边,思虑良久。
晶莹冰裂扇格窗将夏日的暑气隔绝在外,澄黄琉璃瓦在的角铃叮当。皇上独坐东窗,手指拨弄这篓子里的棋子,玉制的棋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皇上招来搞高德海“太子的病好些了吗?”
高德海手拿拂尘支支吾吾“大约是好了。”
“你怎么也学起那些新进宫的人支支吾吾起来了,好了,摆驾,去东宫看看太子!”
“喏。”高德海欢喜地去了,孝容皇后在世时,曾给过当时还是一个位分不高的小太监的他一口热饭吃。孝容皇后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