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子。”
皇上说得很肯定,甚至头也没抬。
苏幼仪愣了愣,不知道皇上凭什么这么肯定,皇上见她半天不答话才抬头,“朕有预感,不会错。”
皇上从来不是个凭心做事的人,他很理智。这样理智的人难得说出有预感这种话,连苏幼仪都信了几分。
她自己却从未算计过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好,都是她的骨肉。
何况她有一个四皇子在前头了,这一胎不论是男是女,都不会让她有膝下无子的危局。
可若真是个男胎……
她就成了宫里唯一一个有两个皇子的嫔妃了。
苏幼仪顿时有些细思恐极的感觉,幸好皇上从未提过把大皇子送到她膝下抚养的话,若是如此,她膝下岂不要有三个皇子?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胡思乱想甩了出去。
高奇寿从殿外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头是三柄色泽质地不同的玉如意,见到苏幼仪在忙朝她行了礼。
“见过昭妃娘娘。”
苏幼仪笑道:“方才好一会儿没见着大总管,我正觉得奇怪,原来大总管去替皇上办差事了。”
皇上命高奇寿把东西送上前,一面道:“季玉深的夫人刚生了一个小子,孩子随李阁老的姓。这两人一个是当朝首辅,一个是朕宠幸的重臣,故而朕命高奇寿去内库房挑了几柄上好的玉如意,择一柄赏赐给孩子。”
李梓月生了?
苏幼仪一愣,回头细算月份,李梓月生得不但不早,似乎还比寻常妇人晚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
皇上道:“你来瞧瞧,挑哪柄好?”
这些珠玉首饰的东西,总归是女子挑得更好,苏幼仪若不在,皇上大约就让高奇寿随便挑一柄送去了。
苏幼仪闻言看向那三柄玉如意,最前头的一柄是绿水飘紫花的,中间那一柄是碧水飘绿花的,最后一柄是白玉的。
她犹豫片刻,道:“就这柄紫花的吧。紫气东来,这个孩子是李阁老的长孙,皇上送件寓意好的方可安抚老臣之心。”
皇上点点头,“就按昭妃的意思办。”
高奇寿颔首,躬身退下。
皇上淡淡道:“你似乎对季玉深得子之时感到十分震惊?”
苏幼仪诧异地回过头去,对上皇上考量的目光,一瞬间倒释然了,“毕竟是曾经相识之人,何况季大人在这次的事情中也算帮了我。虽说有皇上授意,我到底也感念他的恩情。”
这番话说得皇上信服,苏幼仪又道:“李常在是季夫人的堂妹,曾听她在宫中说过夫人怀胎的日子,似乎生子晚了一些吧?”
皇上点点头,“朕也有所耳闻。李阁老对外宣称在娘胎中待得越久的孩子,越是聪明灵巧。比如哪吒之母怀胎三年,一出生便是个神子。李府还为此大摆筵席,朝中大半官员都去了。”
苏幼仪眉梢一挑,“可见李阁老对这个孩子有多器重。也难怪,他自己膝下无子只有女儿,季大人这个女婿再好也是外人,哪及自家孙子亲?只是和哪吒相比,未免叫人发笑。”
哪吒不过是神话故事里的一个人物,岂能当真?
皇上露出冷笑之意。
苏幼仪忽然意识到什么,试探道:“莫非皇上……”
“朕当年是早产。”
轰!
苏幼仪脑子里炸开了锅,怪不得皇上对李阁老如此忌惮,当年在后宫如日中天的李氏若说只是她自己张扬和李阁老无关,那今日的行为李阁老就彻底推脱不得了。
明知皇上是早产所出,还大肆宣扬孩子在娘胎中待得越久越聪明,他眼里可还有皇上?
或许在他眼中,皇上还是那个初初登基,万事不得不倚仗他的毛头小子,这才让他放肆至如今……
苏幼仪想说些什么劝慰的话平息皇上的怒火,却听皇上道:“不但朕,先帝亦是八个月早产所生。后宫中早产的孩子多不胜数,活下来的是早产,活不下来的胎死腹中。李阁老喜得麟儿得意忘形,竟连先帝也不放在眼里了。”
一番话让苏幼仪不寒而栗。
她忽然想到,皇后的三皇子也是早产,养在她膝下的四皇子亦是早产。
至于那些曾经小产或是胎死腹中的嫔妃,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在后宫众人的口中,再也没有人记得……
李阁老忘形的一句话,可谓戳中了皇家最大的软肋。
苏幼仪道:“这样,皇上还要赏赐他们玉如意?”
“自然要赏。朕赏的是季玉深,不是李府,这其中的区别旁人不懂,你自然懂得。”
苏幼仪点点头,她当然懂。
只是以她对季玉深的了解,她不敢设想这个孩子在季玉深心中,会是怎么样的存在。
那个眼睛里对李梓月毫无温度的男子,面对李梓月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又能有多少温度?
她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皇上隐约察觉到她的叹息,只是投去考量的一眼,并没有说话。
苏幼仪忽然起身,“能在皇上的书架上找找想看的书么?”
皇上只用眼神默许,苏幼仪抬手,纤细的五指在书架上划过,寻找她想要的书籍。
皇上的书架上有很多外头找不到的书,有的是珍品,有的是孤本。苏幼仪千挑万选,却选出了一本书页发黄的诗经。
她随手翻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首经典的怨妇诗:“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