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绍安神色温和,他不曾见过痴傻的程锦,便是今日也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他对人向来没有什么好奇心,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是傻子还是聪明人。
而这个程锦,不管她是不是绝世美人,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面前这位年轻的帝王而言都不重要。
宫中从来就不少美人,自幼生活在这样的地方,隆庆帝对美色并没有什么执念,虽则他选妃立后在即,但对一个皇帝来说,皇后妃嫔就和朝上的文武百官一样,最重要的是能给他带来什么,有什么值得他所用的,毕竟能进宫来的女子,也丑不到哪里去。
他知道隆庆帝的心思,无论程家女再出色,程家人没什么大用,立后的事情自然是完全没有指望了,但要做了这么多年后宫之主的程太后突然让贤,年纪尚轻的她怕是也接受不了。
程太后想让程家的女儿进宫这也在情理之中,就算当不成皇后,能占四妃之一的名分,有她这个太后在背后撑腰,未必不能和皇后平分秋色,到时候程太后依然可以通过程家的姑娘掌控后宫。
这个主意大家彼此心照不宣,隆庆帝看得透透的,但看透不意味着接受。
四妃的位子含金量极重,是隆庆帝用来笼络制衡朝臣的重要棋子,承恩侯于朝堂之上毫无影响力,又没有任何才干,他自然不想把这么重要的位子浪费在程家身上,可又不愿意明说,怕伤了程太后的心,毕竟程太后是他的生身母亲,生养之恩大过天。
承恩侯府的嫡长女程钤的才貌在京城闺秀中出类拔萃,本是程太后最属意的对象,隆庆帝先下手为强,命人设计了程钤与祁王世子的“巧遇”,如今程钤的和祁王世子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程太后就像吃了只苍蝇般恶心,这几日心里极不痛快,怕是再也不会提要让程钤进宫的事儿,倒是没想到程家的三个小孩儿竟然会在这儿为自家姐姐打抱不平。
文绍安淡淡一笑,不再关心此间的闹剧,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微服私访的隆庆帝和侍卫统领赵青山对程锦这个“奇人”很感兴趣,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暴戾的祁王世子,他们倒想看看她要怎么收场。
“给我打!”萧清明被程锦的话气得失去了理智,也不管眼前是不是什么小美人,是不是承恩侯府的公子姑娘,手一挥就让侍卫们上前,恨不得将这三个小孩儿揍得稀烂。
“我们是皇上表哥的表弟,你们要是敢打我们,皇上表哥明天就把你的世子之位给废了,让那个萧清朗承爵!”程明远回过神来,他好歹也是个京城小纨绔,虽然今日没带人出来,可也不会这么轻易输了气势。
“这小胖子还知道扯出朕这面虎皮当大旗。”隆庆帝一哂,倒是并没有被利用的不悦,一个是表弟,一个是堂弟,但很明显他的心是偏的。
“我今日不仅要打你们,还要把你们往死里打,拼着不要世子之位,也要你们的狗命!”萧清明是个口笨的人,平时只动手不动手,现在就像一条没有理智的疯狗,恨不得将程锦三人除之后快。
“你们明知道我们是承恩侯府的人,还敢打我们,是不要身家性命了吗?若是我们挨了揍,世子或许无恙,而你们的狗命却是保不住了!动手之前,还要想清楚!”程明期大喝一声,那几个正欲上前的侍卫犹豫了一下。
萧清明大怒,“你们几个今天要不把他们给当场打死,回去之后我便诛你们九族!”
“《梁典》有云,谋逆、叛国者诛九族,此等重罪当由三司会审之后,由圣上裁决,”程锦年纪虽小,声音却不小,此刻的气势更是逼人,“萧清明,你这么随随便便就要诛人九族,莫不是以为你自己是皇上么?祁王府莫不是想谋反么?”
什么“诛九族”之类的话,萧清明跋扈惯了,也就是随口一说,自然不可能去诛自己侍卫的九族,就算是那些侍卫也未必真的相信,他们都没想到,会被程锦揪住不放。
萧清明嘴笨,一向是动手不动口,反正他手下这一帮侍卫,何必去耍嘴皮子?过去动手的时候,平民百姓自是任他欺压,而纨绔之间也有纨绔的规矩,谁都不会往他身上扣这么一顶大帽子,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刁钻的纨绔,气得脸涨得酱紫,完全失去了理智。
而坐在隔壁雅间正把玩着手中酒杯的隆庆帝闻言也是一滞,“好个刁钻的小姑娘,设着套让他往里头钻呢,还想把朕也给绕进去,胆子真是不小。”
谁都知道祁王想谋反,只不过大家都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偏偏程锦这么不管不顾地说出来,让隆庆帝多少有些难堪。
“这萧清明向来嚣张跋扈,又没头脑,怕是会顺着程五姑娘的话往下说,那就真落进他的套里了……”
赵青山的话还未完,萧清明果然恶声恶气地叫道,“谋反就谋反!你管得着吗?你们愣着做什么,难道我们还怕这三个小孩儿?”
侍卫们磨磨蹭蹭地上前,显然是对程锦的话有所忌惮,若在过去也就罢了,上个月祁王世子带人把一个御史给打了,这下捅了马蜂窝,御史台和发疯一样地参祁王和祁王世子,隆庆帝奈何不了祁王,但碍于情面只能严惩了京城祁王府的侍卫头子,将他押往午门斩首示众,这惩罚虽然对祁王府和祁王世子没什么折损,却严重震慑了这些侍卫们,尤其是面对承恩侯府这些官家侯门时,变得有些畏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