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心里不耐,我方才说了那许多,你都是当了耳旁风,我也不在这儿讨你嫌了,”程夫人朝门外高声道,“星沉,让阿锦进来。”
“阿娘,我没当耳旁风……”
“大姐!”程锦进屋见到程夫人,不由得一怔,“阿娘也在?”
平日这时候,程夫人该是在理事,今日却在程钤这儿逗留这么久,恐怕程钤的脚伤得不轻,“大姐,你的脚伤如何了?”
“无碍,只是崴了一下,已经唤大夫包扎妥当了,这几日不能出门便是了。”程钤朝她微微一笑,程锦却瞧出了一丝勉强的味道,屋里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气氛有些古怪,显然是刚才起了争执。
程夫人对程锦向来多怜爱,尽管脸色不好看,但还是朝她挤出了一个笑容,“阿娘先走了,你们姐妹俩好好说说话。”
“大姐姐,你同阿娘怎么了?”
程钤勾了勾唇角,却难掩心事重重,“没什么,不过是和阿娘说了些闲话。”
“大姐姐,还是把我当傻子呢。”程锦趴在桌面上眨巴着双眼望着她。
程钤看着原先呆呆木木的程锦变得如此灵动可爱,心都快化了,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眼眶微湿,“天可怜见,你总算是好了!”
程钤是府中长女,早就做好了要照顾程锦一辈子的准备,甚至连自己出嫁,程明志成家之后,程锦在府里该如何生活都想清楚了。
“这些年阿锦让大姐受累了。”程锦依偎着她轻声道,程钤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看似锦衣玉食,实则一刻都不曾放松过。
“只要你们好好的,大姐都不觉得累。”程钤拿帕子印了印眼角,扳正她的肩膀,“你先同我细细说说,这几日是怎么好起来的。”
程锦自是隐去自己前世是赵华,后来魂魄被囚禁在宫中的事儿不提,将其他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程钤听后,轻吁一口气,眼眶又红了,“我盼这一天盼了不知道有多久,阿娘当年为了你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
因有圆明大师当年的话,无论是程夫人还是程钤,乃至程家众人都对程锦的恢复,都能很快接受。
“你说这些年,你虽浑浑噩噩,不能自主,但是见过的,听过的,却都存在心中,那我过去教你认的字,读的书,还记得吗?”程钤关切地问。
“都记得,”程锦点点头,“大姐姐过去给我做过一副木牌教我识字,上面写的字我都记得,还有你教我读的千字文和千家诗,我也都记得,那时候二哥还笑话过你,说你是对牛弹琴,可我都记着呢。”
程锦虽然心智不全,可是程钤却从没有放弃过她,在她身上付出了极大的耐心,教她穿衣吃饭,外边的事儿,虽然那时候的程锦痴痴傻傻的,什么都没学会,但在她的努力之下,程锦也不像外头那些傻子一样冲撞过别人。
但是程钤的这番用心,在旁人看来却是很不能被理解的,就连她们一母同胞的兄弟程明志都笑话她们,更别提那些外人了,程钤不是不知道那些明里暗里的嘲讽,但程锦是她的妹妹,就算她是个傻子,她也要让她有尊严地活着。
程钤笑出了眼泪,“阿志就是个混不吝的,你别同他计较。怪不得你一好起来就闹着要读书,我看你倒是比他要上进多了。”
程锦也笑,“二哥虽然笑话我,其实对我也极好,当初你做的那副木牌,他嘴上说是对牛弹琴,却怕我被木刺扎到手,偷偷拿回去亲自打磨光滑才送给我玩的。”
程钤红着眼,“我们是一母同胞,互相扶持本就是该当的,如今你好了,你二哥知道,不知道会有多欢喜。”
“二哥好不容易才考取了书院,我同阿娘说了,先别把我的事儿告诉二哥,免得他还专程回来瞧我,误了他的学业。”
程明志本就不是个一心向学的人,若是让他知道程锦的事儿非分心不可。
“你这丫头还学会藏着掖着了?要让你二哥知道,定要同你置气的。”程钤点了点她的眉心,“你竟连我都瞒着,你可知我今日在马车上听到你的声音,心里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程锦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恨不得把你抓起来打板子。”程钤忍俊不禁,“这么大的事儿还瞒着我,心里可还有我这个大姐?”
“人家不想搅了你兴致嘛,女学的功课紧,你好不容易才出门一趟散散心,这么点儿事让你赶回来,不仅扫了你的兴致,也扫了世子夫人的兴致。”
程钤听到“世子夫人”的时候,面上闪过一丝讥诮,程锦立刻明白程钤的脚伤同这位世子夫人脱不了干系。
程钤却不愿意同程锦说这些龌龊事儿,只是板着脸道,“你的事儿是小事吗?今后无论什么事,可不许再随意欺瞒了。”
“我晓得了,大姐姐别生气。”程锦很自然地向程钤撒娇,她几乎可以算是程钤一手带大的,姐妹俩感情极深。
程钤抚着她的长发道,“没想到竟然同圆明大师说的分毫不差,说句不敬的话,我当初还不相信,以为大师是在哄我们呢,如今看来大觉寺倒真是灵验得很,你是该同阿娘去大觉寺添些香油钱了,好好谢谢菩萨。”
“我的魂魄归位也未必是菩萨帮忙啊,兴许只是我的机缘呢。”程锦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思华殿的阵法被破,同大觉寺,同那位传说中的圆明大师,压根就没有关系,这种感觉毫无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