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却玩味地看着一直沉默的文绍安,掀唇笑了起来,“我虽然没去过南蛮,可也读过几本医书,我觉得我这咳血的毛病就是中了蛊。”
叶萍抑住翻白眼的冲动,看过几本医书,就能自诊,还真是闻所未闻,“大梁的医书竟有记载南蛮蛊虫的?”
叶萍是鸿山门人,又岂是庸碌之辈,便是在医道上造诣算不得顶尖,也曾几乎通读了大梁的医书,她还不曾在哪本医书上读过关于南蛮秘术的记载。
“你们身为鸿山门人,你们赵华师伯的《鸿山医经》总不至于没读过吧?上头明明白白地记载了一百三十八种南蛮蛊虫和解法,你们把书读到哪儿去了?”程锦凉凉地笑道。
叶萍的脸色遽变,便是文绍安的眼神也陡然锐利起来。
“你如何知道鸿山典籍……”叶萍惊骇地脱口而出,赵华的《鸿山医经》被苏之中,他们只听过这本书的存在,却不曾读阅过。
但是鸿山上的不传之秘却被这个一直生活在京城的小姑娘,这么轻飘飘地提起……
“你究竟是谁?!”
程锦舔唇笑了笑,忽然倾身凑近文绍安,压低了声音道,“文大人,我渴了呢,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明明还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那神色模样还带着美而不自知的天真,却在此刻呈现出一股浑然天成的诱惑。
一向镇定温和的文绍安竟不敢多看,无法自制地将身体朝后仰了仰,那侧脸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狼狈了。
叶萍尚未从刚才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又看到她这番肆意妄为的模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差点连下巴都给吓掉了。
当着她的面调戏朝廷命官吗?不管她是谁,如今年纪也才这么点儿大,胆子之大,脸皮之厚,简直令人发指!
文绍安是京中闺秀的梦中人,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姑娘敢如此大胆地调戏他,而且还是在这阴森的公事房被调戏,这要是传扬出去,别说程锦这个厚脸皮的,便是文绍安都没脸做人啊。
叶萍还犹自惊骇,文绍安却早已镇定下来,伸手给她倒了一盏茶,清了清嗓子道,“你来寻我们就为了说这个?”
程锦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仿佛方才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笑话,“既然那人是在你们大理寺门口死的,想必那人还在你们大理寺,不在京兆府,我想看尸体。”
叶萍皱起眉头,“此案确是我们大理寺接下的,但尸体这样的重要证据也不是你一个小姑娘想看就能随随便便看的。”
“我想活,不想死,亲口称我是‘大梁祥瑞’的皇上和太后想必也不希望我这么快死,我得想法子解开我身上的蛊,而你们也不想让南蛮人在京中引起骚乱,偏偏又学艺不精,咱们也算是互利互惠。”面对气场凛冽的经年酷吏叶萍,程锦却半分不客气。
叶萍被她给气乐了,就算她是隆庆帝的表妹,程太后的亲侄女,就算她也中了蛊毒,若是真的死了,隆庆帝怕是要震怒的,就算她是好心襄助他们破案,就算她的身份特殊可疑……
可她这副嚣张的样子,说出的这样的话,真真是讨打!
她终于有些理解那日暴怒的祁王世子了,莫说是他那个纨绔,便是她这个修养尚可的“老人”都受不住。
“你既想活,那便入宫寻太医诊治,验尸又有什么用?”叶萍起了抬杠的心思,程锦越这么说,叶萍就越不想让她得逞。
何况就算这些日子京城不太平,南蛮的蛊也没那么常见,随便什么人就能中个蛊,定是这小姑娘想要接近文绍安,自个儿臆想出来的。
“宫里那帮太医的医术?”程锦嗤笑一声,不屑道,“那还不如让我回家等死比较快,只要让我验一验那尸体,我有把握能找出那人中的是何种蛊虫。”
程锦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挑衅,叶萍觉得自己先前是瞎了眼,明明是个讨人厌的小孩儿,她究竟是怎么会觉得她美的,“你哪里来的把握?”
“文大人,不如你给我做个保?”程锦笑嘻嘻地看着文绍安。
“好,你随我来。”文绍安看了她一眼,竟真的起身要领着她去验尸。
“文绍安,你怎可如此草率!”叶萍惊怒道,那具焦尸非同寻常,岂是随随便便小姑娘想见便能见的?
“叶大人没听过醍醐灌顶么?那场雷不仅把我劈好了,还教我如何辨别蛊虫。”程锦得了便宜还卖乖,把这样荒唐的话,说得理直气壮,叶萍她这副赖皮的模样,闹得都不知该如何回她了。
“如今的小姑娘真是了得,说谎不仅不眨眼,还说得和真的似的。”叶萍恼怒地跟在二人后头低骂,“文绍安,你也是胡闹!胡闹!”
文绍安本不该是如此草率的人,却糊里糊涂地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莫不是色迷心窍了吧。
这具尸身身上的疑点太多,尚未被移至义庄,被暂时停放在大理寺的一间暗室之中,周围用冰镇着,一股寒气袭来,原本身强体壮,但如今被蛊虫折磨得有些发虚的程锦受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若是你受不住,我们便……”文绍安以为她见了尸体的惨状觉得害怕,刚开口劝道,却见她脸色大变,急行两步,伸手握住了那尸体的手,模样似有些惊慌,但肯定不是被尸体的惨状吓到的。
“金花线虫!”程锦指着那尸体上的印记肃然道。
文绍安微微颔首,但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