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千陌沉默无声。吃一剑……那可是化生境的一剑……
柳山凌就像没有看到风千陌的表情一样,继续说道:
“我不会用气机锁定你,你尽力逃就是了。如果吃完这一剑,你还能再站起来,我放你走。站不起来,就乖乖留在万军山,不许再做任何出格的事。怎么样?可还公平?”
风千陌抹了把满脸血污,深吸一口气,直接摆开了架势:“大当家,请出剑!”
多说无益。后天就是风沫羽凌迟行刑的时候,风千陌根本没得选。
柳山凌随手抽出一把剑,风千陌瞳孔微缩——竟是他的桃木剑。
柳山凌皱了眉:
“与我对敌,还敢分心?”
柳山凌身上的气韵截然一变,哪怕刻意收拢在身边,只是透出了一丝一缕,依旧让风千陌身心一沉,骤然间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面前的,不再是昔日和蔼可亲的大当家,而是他此刻真正要面对的敌人!那种不可战胜的感觉,甚至胜过了浑身伤痛带来的压迫力,让风千陌第一次感觉迈动双腿都那么困难。
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让他彻底忘记了眼前人的身份,只知道,面前的,是一位不可战胜的,真正站在了武道巅顶的,化生境大宗师!这就是化生境宗师的威压!
在风千陌浑身发僵的时刻,柳山凌反而没有选择出剑。他一反常态,语气中满是令人厌恶的狂傲,身上的威压还在不断更多的压向风千陌:
“怎么了?威风凛凛的风少侠似乎在浑身颤抖啊?刚刚不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眨眼就变成懦夫了?”
“我还没有出剑,你就已经是这副样子了,就算出去了,你又能有什么作为?凭着你这把小木剑,去劫法场?”
“算了吧,我们一直把你放在温室里,你还真以为你出世之后就是棵参天大树,能天下皆知?对自己既然有废物的认知,就做废物应该做的事。”
“你就是个废物!你谁都救不了,包括你自己!”
就在这时,风千陌在那威压之中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一手前伸,大声喝道:
“只管出剑!”
柳山凌眼睛一亮,大笑一声:
“风千陌,你的速度,还应当更快!”
那柄木剑,以它问世以来最快的速度,急速射向风千陌。风千陌猛地吸气,以身体中藏着的一缕本源剑气,瞬间重新与木剑中那道剑气产生联系,周身一转,一手握住剑柄,竟是人随剑走,一下被带离地面。
还是那道青光,周边包裹着一股更加磅礴厚重的灵力,瞬间破开密林中的诸多阵法,激射而去。
“大当家!”
那道青色身影倏忽远去,只留下一声哽咽呼喊,后面要说什么,却凝噎于喉,再不能语。
原地万军山众人瞠目结舌,只有韩语立和白令君表情未变。但片刻之后,所有人也全都了然于心——理当如此,乐见其成。
整整一炷香时间,所有人围着那道黑色身影,伫立无言。自然,自始至终也无人追赶那道远去的身影。
有些年轻些的万军山守卫,有些耐不住性子,偷偷抬头打量着今晚的夜空。刚刚还乌云密布的天幕,此时已经透出了几颗星星,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中格外引人注目。但其实在它们的身边,还有许许多多明亮的星星被乌云藏匿了起来。那些星星静静的等待在云翳之后,但其实它们也都有着各自的光芒,或许过不了多久,就又会是漫天星光的景象了。
那些躲起来的星辰,愿意为一颗闪亮的星辰演上一出戏,哪怕一开始都被蒙在鼓里,也没什么怨言。他们此时都站在这里,见证了那颗青色的陨星,在今晚最后的时刻,终于划破了万军山的天空,向着南方急速而去,去完成他的使命。所有人的心里,都莫名的慢慢放松下来……
终于,人群中央的柳山凌打破了沉默。
“走吧。”
万军山内都是自家人,也没必要做样子追了。今晚发生了什么,究竟是风千陌借势跑了,还是柳山凌放的人,所有人心知肚明。
……
夜更深了,因为风千陌出走而闹腾了一阵的万军山终于安静下来。一切归于平静,当然,各处该有的岗哨流动,以及密林中阵法的恢复,都在这夜色中无声无息的进行着。
后半夜,月亮已经探出了头。
在高高的楼阁顶上随意坐着,哪怕是残月,似乎也更明亮了一些。
夜风很凉,柳山凌不走江湖已经很多年,也很多年没有像个侠客一样深夜在风中赏月了,更很多年不曾饮酒。
“来了?”轻轻又饮了一小口,柳山凌声音平静。
“大哥用心良苦啊……”一袭白衣轻拂,缓缓在柳山凌身边落座。
“还好吧……”这位整个皇朝的四大宗师之一,哪还有半点刚刚强装出来的狂傲,甚至声音中,透着一些沧桑和落寞。
“大哥,辛苦了。”韩语立没有多嘴,只是缓缓又为柳山凌斟上一杯酒水。酒水很淡,消不了愁,误不了事。
“语立,其实我对你,倒是和对千陌的情感更像些,都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柳山凌拿过酒壶,也为韩语立斟上一杯,脸上又泛起些笑意,眼神中满是缅怀:
“十五年前,我带着千陌刚到这里的时候,你也只有十五岁吧?还是个有些害羞的少年郎,拿着王府的无事牌都不敢见我。”
“当时十八了,犹然胆子小;今年已是三十三岁,胆量还是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