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韶希出神的问:“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不是为什么,而是怎么。因为他的态度此一时彼一时的缘故。
夜烬绝微微蹙眉,说:“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你去求援任何一个朋友,他们都会帮你的。”
“还有呢?”她像是不甘。
他认真想了想,说:“我妻子也很糊涂。我希望她在困难的时候,也能有人帮她一把。”
“可是我去你家,你去哪儿?”原韶希问了又有些后悔,倒像人家不走她就不去一样。
“我去公司。公司有房间。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回去,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每天会有阿姨上门打扫,你有什么要求就和她说。”
她把头一低。毛笔一样,下半颌蘸进浓稠的墨里。
夜烬绝心想她还是和亦真不同。亦真太容易快乐了。亦真看着他的时候,像湃在清泉里的黑石子的凝视。原韶希不一样。原韶希的快乐比知足还要难得。她像一潭墨。
夜烬绝把钥匙交给她,当然只是房间钥匙。部分豁免权的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
“你吃饭吗?”原韶希局促地叫住他,“吃完饭再走吧,我也没吃呢。”
夜烬绝说好,不过他要去买点猫咪的食材。原韶希这才注意到豆芽。
巴尔蒂斯《房间》里的那只窥视的猫又来了,它就站在雷池边缘。原韶希脸上莫名有些火辣辣的。她不喜欢豆芽。豆芽的出现像是在预警亦真随时都能回来。
夜烬绝开车去超市也要带上豆芽。夜烬绝回来,原韶希问他:“你是不是喜欢小孩子?”
夜烬绝说不喜欢。
“我觉得你对待豆芽就像在对待孩子。”
夜烬绝笑:“可能吧。有个词语说爱屋及乌。”
“你有忌口吗?”
“我没有,你随便做吧。我去收拾几件衣服。”
她这才有了家的感觉。像是男主人要出差。
豆腐滋着油沫子,被煎成虎皮的金色,搭配调好的蘸料。主食是火腿饭。
夜烬绝拌好猫饭。豆芽却在房间里寻寻觅觅,叫声有些悲怆。
“是不习惯新环境吧。”原韶希说。
夜烬绝没应,太熟悉了,豆芽以前也是这么召唤主人的。难不成是在召唤傅媛媛?
夜烬绝想起豆芽在生日派对上四处寻觅,对象却不是傅媛媛。豆芽对傅媛媛也很陌生。所以傅媛媛不会时常把豆芽带在身边,那她又是从哪儿接走豆芽的呢?
夜烬绝立刻拿了手机,给蓝枫打电话:“你去查查豆芽的托运记录,空运前一周,给豆芽打疫苗的检疫站在哪儿。”
蓝枫立刻照做。夜烬绝回了客厅就开始检查豆芽的衣服,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但是豆芽的爪子是被打磨过的,虽然他没见过别人的手艺,但是跟亦真的手工很像。
他快乐到极点。把豆芽送回来一定是亦真的意思。他太快乐了,就像亦真瞬间原谅了他似的。
“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他腾腾地出门了。原韶希单薄地坐在那里,像水里的影子。她的嘴笑着,眼睛洒下一帘热泪。
一个小时后,他回来了。两个大袋子在他的左右手里摇晃着,像两个胖脸娃娃在荡秋千。
“去了这么久?”原韶希笑,声音显然是哭过。“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去买了点东西。”夜烬绝哪里顾得上这些,现在就是泥石流冲垮整栋屋子,他也能乐观地舞起龙舟。
“我帮你放进柜子里吧。”原韶希搭讪着来搭把手,毕竟是寄人篱下,不能什么都不做。
“不用,你也不知道放哪儿。”夜烬绝推说。
原韶希当即有了种悲凉的意况。像圣诞节前夕隔着橱窗看客人挑选礼物。收到礼物的人该是多么幸福。烛火透过玻璃覆在她的脸上,没有一点温度。
好远,好冷。原韶希想。
他买的东西都是花花绿绿的,像玩具盒子。甚至还有她小时候吃的零食,比如蘸巧克力酱的手指饼干,薯片,巧克力,酸奶芝士,精致的奶油草莓,苏打汽水,甚至还有旺仔牛奶。
原韶希忽然心酸。难怪贵金属气味的lv满足不了她。没有那样的爱情。她的爱是雨后苍灰色天空徐徐飘起的一缕炊烟,是羁绊,也是乡愁。只是她的。
蓝枫那里一直是快马加鞭式。豆芽是从意大利被托运的,意大利是傅媛媛的常驻地。亦真可能和傅媛媛都在意大利。
夜烬绝计划动身的前一天,天气预报说会有暴雨。
“这样的话航班有可能会取消。”蓝枫说。
“我可以坐私人飞机去。”夜烬绝说,提前起开一瓶红酒庆祝。
“你见了她打算说什么?”蓝枫问。
“不知道。现在没什么比她能活着更重要。”酒塞启开时发出气音,像唏嘘。夜烬绝作认真态,红酒杯里映出亦真的脸。
“也许不回到我身边。对她反而更安全。”夜烬绝自嘲着笑:“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自私。”
天气总喜欢跟人作对。他怕下雨,后半夜果真就下起雨了。像泥石流从天上泼下来,风雨欲催,世界失明了,比恐怖片还要恐怖。
夜烬绝站在窗前,脸死了一下。
怎么这样不巧。也不知道天亮了会不会好些。可这一天的天像是没有亮过,黑压压的,擦着死鱼肚的灰白。
夜烬绝去浴室冲澡,屋里屋外都是水声,还以为是水帘洞。他想起亦真被关在门外的那次,她在狭小的车里睡了一夜。他脑子里立刻有只哀哀的小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