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的,也不知道这话是戳中了顾念的那根神经,她竟是冷哼一声的发起了火:“不过是个戏子,你们也懂什么是乱世吗?唱好你们的太平长安戏吧。”
顾念自打见了何平戈,除却叫好的时候声音大些,其他的时候,无论是恐吓还是说话,都没这么大声过,此时话语里隐隐带着怒音,倒是真的唬了何平戈一跳。
毕竟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人,说着话都带了腥风血雨的味道,并不是这些只管中窥豹一些所谓战争的人能够相提并论的,何平戈的心脏有点跳的厉害,却并不畏惧。
相反的,他还有点被激起了点脾气。一句“我们不懂,难道你个杀人如麻的就懂了么”的反驳咬在唇边将出未出时,却又听得了顾念的一声叹,仿佛是失了力气似得。
黑暗中的顾念轻轻的笑了一下,她伸手拿掌根轻轻的按压了下自己的眉心,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居然和一个戏子动了真火,半是叹慰,半是真心道:“不懂也好,现在的念头,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不容易了。”
这句叹息搞的何平戈莫名其妙极了,心道这乱世可是有你的一份功劳,你在这里瞎感叹什么,他这么一想,也就错过了将那句话说出去的机会,之后虽然也还留了说话的机会,可过了那个时间,却就不足那个气势了。
停顿了两秒后,顾念出声喊他:“何平戈?”
何平戈思绪紊乱却还是听见了这一声,便应道:“嗯?”
“唱段戏给我听吧。”顾念的声音有些泛颓,仿佛之前的那句话用掉了她不少的力气。
何平戈抿了唇,他在沙发上坐起身来,皮质的坐垫互相挤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难听的叫他皱了一下眉,半是打趣,半是有意堵人的话,他毫不客气的开口:“我记得司令是不喜欢听戏的。”
这可不难不记得,顾念头一次去那戏园子的时候,可是直接在哪儿睡着了的,故而何平戈这话,其实是有些促狭的意思的。
出乎意料的是,顾念倒是没有如何平戈意料中的那样不好意思或是遮遮掩掩,而是很直接的承认了:“的确,听不太懂。”房间里传来一点声音,仿佛是她躺的太累了换了个姿势:“但你的声音不错,比唱的戏好。”
这句话说的平平淡淡,却又十分真心的感觉,何平戈知道顾念对自己是全然无需恭维讨好的,所以自然也就把这话和戏班子里的人,还有那些戏友的话做出了区分。
人都是爱听别人夸赞自己的,何平戈也是一样,他原本打算噎上顾念一句再开口唱戏的,但这会儿却改了主意,他向后靠在沙发上,让自己的姿态从一开始的带了些防御味道的,到现在的放松:“司令听歌吗?”
“什么歌?”顾念是真听不懂戏,所以她也并不执着于此。
何平戈略微低着头,他闭眼回忆了一下后,有点沮丧道:“我也不记得了,一场电影里瞧来的,记下了几句,司令要是听的话,我就唱一唱。”
也不知道顾念有没有听得出何平戈话里的哪一点小情绪,但她的回答正是何平戈想听的答案,简洁明了,就一个字:“听。”
简直就像是怕何平戈反悔一样,莫名的,何平戈就笑了:“我要是跑调了,司令别笑。”
“没事。”顾念的话里面也带一点浅浅的笑意:“我听不出调儿来。”
她是说的真话,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左不过是个消遣,不知道就不知道,要是不知道却非得装作什么都知道,那么也太累了一点。
顾念这么想着,可她却忘记了,她在她的那些下属的面前,却正是这样的一个状态,或许就在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对这个何平戈,还是略微的有那么一点不同的。
清了清喉咙,何平戈用手轻轻的打着节拍唱道:“世人们尽爱红颜好,到白发莫羡红颜少,青春去也鬓如丝,依稀犹记别离时……”
这首歌何平戈当时听了一遍,也就只记得这一半,唱完了这一半后,就有些尴尬的停了下来。
屋子里的顾念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吃吃的笑了起来:“你这词我倒是听出来了,哀哀切切,像个女孩子。”
何平戈也笑了:“司令说对了,这在电影里,倒的确是那女主角唱的。”
顾念顿了顿,然后真心实意的开口称赞道:“肯定没你唱的好。”
对于顾念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夸自己,何平戈倒是有些没想到,习惯性的谦虚道:“我只听了一遍,词都不知道记没记对,司令这么夸我,我很是心虚的。”
顾念一向有可以一句话噎死人的本事,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却道:“听一遍就记住了,你的记忆力不错,适合当兵。”
何平戈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却没接话,只是道:“没办法,当时听着就喜欢了,又没什么别的办法留下来,就只能自己记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顾念出声问他:“你喜欢看电影?”
怎么会不喜欢呢,在何平戈看来,电影其实和戏曲有类似之处,都是在用一个演绎的方式来将故事叙述,只是不同的是,电影比戏曲的场景多了一些:“喜欢,可惜眉县没有放电影的,只有那么一会。”何平戈略有些遗憾的开口:“司令呢?”
某种程度上来说,相比起第一次见面,他们现在的交谈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相谈甚欢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顾念在这句话却停顿了一下,几乎是在何平戈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