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越想着祯帝临终特意召见苏漓若,恳求她留下助黎陌萧一臂之力,却闭口不谈,对她隐瞒了黎震宸的身份。苏漓若许是愧疚,黎陌萧曾因她大肆废妃革妾,冒充使者之事而被朝臣诟病,因而,她才应允了祯帝之托。
苏漓若对赵越致歉之意,淡然一笑,轻声说道:“先生无须自责,漓若深知先生的为人,如果得晓其中内情,必定百般阻挠不让行之。说到底,你我皆被蒙在鼓里,做了政斗的棋子而已!此事已过,先生不必纠结于心,须得放下,日后才能尽先生的上智谋略,辅佐陛下秉仁君之道!”
赵越见她虽说的云淡风轻且婉转温和,但他晓得苏漓若对黎陌萧已然心灰意冷,她之所以患病卧床,恐是失望所致。而黎震宸最后却以英雄气节的决绝,摒弃世俗繁华,远离权势争斗,遁入空门。黎震宸大彻大悟,大是大非,终避免血成流,尸成堆的杀戮。此番气概令赵越也暗生钦佩之感,更何况苏漓若与他共同渡过危机四伏,一触即发的险境。在会馆,黎震宸处处袒护她,可见其宁舍大昼天下,也不忘儿女情长。
不久,昼国朝野诏文告示,洛王黎震宸感念皇恩浩荡,呈其赤子之心,遁入空门为祯帝诵经渡魂,早日往登极乐之界。也为大昼黎民百姓祈福,愿泽宇天下,盛世长安。
苏漓若从赵越那里得知,平旭公处理了黎震宸的产业财物,分成三份额,一份入国库,一份赈灾贫民。而那些跟随黎震宸患难与共的生死兄弟领了最后一份,平旭公转述黎震宸的嘱咐,粗鲁野蛮的让他们卸甲归田,隐居避俗。头脑灵活的盘个商铺,做些小本生意,亦可成家安稳。
诏文之后,祯帝归祖入皇陵,帝王殡葬礼仪繁多且隆重,为此举行了三天三夜。
黎陌萧如期举行登位大典,号称桦帝,长居揽月殿。贤后退居瑞瑶宫,已为太后,让出玉琼宫,以备桦帝王后居住。
登位大典之后,众臣纷纷上奏桦帝,后宫正位不可空缺,还望桦帝早日定下旨意,为繁衍大昼子嗣,以兴皇室血统。
桦帝为太子之时,已有两位侧妃多个侍妾,后来任意妄为废革了妃妾,但正王妃之位也一直空置。如今登位为帝,后宫居然空乏寥寥,大臣们摆出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的架子,劝得口干舌燥,且忙碌拟定十几个朝中大臣,王公贵族,年华正当,青春妙龄的女眷,以供桦帝备选。
书房里,桦帝匆匆一瞥,便烦躁地一把扔掉选后名单,怒声道:“可恶!这些老匹夫仗着有些功绩,总是倚老卖老。朝堂上,整着那一套迂腐谬论,说什么不充实后宫,皇室难以兴盛。他们的手也伸的太长了吧!连朕的御书房也不放过!”
姜公公忙示意身边小太监捡起地上名单,俯身毕恭毕敬道:“陛下息怒,老奴以为与其让他们兴风作浪,陛下何不早日拿定主意,以免他们愈发嚣张!”
桦帝目光一顿,这其中的利害他何尝不知,登位不久,根基不稳,人心不正。而这些大臣老谋深算,欲操纵后宫,以固朝职,扬眉族风,所以个个趋之若鹜,争先恐后,自荐家眷。若不顺他们之意,必定暗流汹涌,危及朝纲。若遂了他们心愿,后宫成了权势争斗之所,届时岂不乌烟瘴气?
桦帝蹙紧眉头,颓然倚靠座椅,抚额沉叹。想着近日因选后一事滋生诸多烦闷,他黯然苦笑,果然高处不胜寒,还未涉政事,他已经被选后弄的焦头烂额,何况还有周遭邻国虎视眈眈,趁着新帝登基而蠢蠢欲动。
桦帝摆摆手,遣退了姜公公等人,独自枯坐御书房。他深邃的目光触及小太监捡起来的名单,眼前却浮现那张绝美容颜,久久不能释然。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想起前些日子她的漠然与疏离,不知她气消了没有?也许她无怀释怀他的策略而与他渐行渐远,也许她会体谅他的无奈,若不下狠手如何速战速决?其实,他也感到痛心亦深深自责,当时为何会失去理智,只想着怎样制服黎震宸,把他的羽党一网打尽,永除后患!而忽略了她的感受呢?
他知道黎震宸心高气傲,狂妄自大,若处他死罪倒也痛快,而置他活罪,流放奴营才是刺激他最好的武器,那么他势必反抗。
那时,他得知黎震宸给苏漓若下聘礼,气得咬牙切齿,黎震宸大肆挑衅他的尊严,恕可忍孰不可忍。
当他得知黎震宸趁着混乱劫持了母后,怒火攻心的他想到苏漓若的处境。但他知道,这是惟一直击黎震宸的弱点,他忍着揪心的痛苦拉长线钓大鱼。
一切如他所愿,尘埃落定,然而,她却离他越来越远,再也触及不到。
他能体会赵子衿对他的失望,他始终没有勇气向她致声歉意,这些日子,他深陷矛盾之中。既希望得到苏漓若的谅解,又想赵子衿能一如既往地陪伴他,当然,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自嘲地苦笑,此生决不可能同时拥有她们,也许就这样同时失去了她们。
桦帝独自彷徨,沉浸混乱的思绪,理不清心中千丝万缕,今时不同往日,夜晚,空旷而寂静的皇宫困住他的脚步,白昼,勾心斗角的朝堂喧嚣气焰。
他失去自由,失去他的所爱,也失去爱他的,连他未来最尊贵,执手相伴的王后也成了衡量权势的利弊,政治的牺牲品。
桦帝关在御书房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