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仇师爷过来的时候,贾琏已送走了探春四人,直接与仇师爷说上治理水道的事。仇师爷先听贾琏说了准备事宜,倒还充分,只提醒道:“这几场大雨下来,京城恐怕是最轻的,恐有流民进京,天气又渐冷,二爷虽不负责这块,却要先行注意了。”
贾琏吃了一惊,他倒没想到这个,登时便有些作难。
“二爷不必担忧,到时朝廷必有反应,二爷倒要做好自己这块。”仇师爷却笑道。
贾琏虽稍稍放心,但心里的担子又觉得重了些,又急忙记上流民这一笔,准备明儿再多做些力所能及的准备。
接下来的半个月,贾琏便几乎扑在了工作上,早出晚归的,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是恨不得长在工地上。贾母本想说一说,却是连贾琏都逮不着,反而被贾赦一阵抢白,只能自己生闷气,雪上加霜的是,贾宝玉更不好了,他本来就不经吓,何况这回贾琏是用了真劲道,回去当晚就发起高烧,急急请了大夫吃了药,却反反复复地不见好,好容易退了点过一夜又能烧起来,宝玉房里的丫头们寸步不离地照料,也没能让宝玉好起来,已经恹恹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了。
“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实在是不把我这个老婆子弄死不甘心啊。”贾母看了贾宝玉回来,便与鸳鸯急道。
“老太太,放心,宝二爷吉人天相。”鸳鸯只能如此劝道。
贾母却还是叹气,连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老着脸求来了,还是不见好,实在是忧心至极。
“老太太,二太太派了人来说,想亲自看一看宝二爷。”这时玻璃走了进来说道。
贾母脸色变了变,只是想到高烧不醒的贾宝玉又软了心肠,又想那日桀骜不驯的贾琏,便有些赌气,人家母子天性,她拦什么,索性不管了。玻璃见状忙去通知等在外面的金钏。贾母又让鸳鸯去传话给贾赦,贾赦闷了半天倒也没拦,横竖在眼皮底下出不了什么事,也卖贾母一个面子,让王夫人看看快不行的贾宝玉,也是人生乐事
王夫人总算出了院门,穿着一身灰,双眼肿得跟核桃一般,见过贾母低眉顺眼地拜过,贾母心烦地挥挥手,由着鸳鸯带了她去看贾宝玉,没一会,里头便传来了哀哀的哭声。
贾母听得心也紧了紧,转头又问琥珀:“姑娘们怎么都不见?”宝玉病了之后,她们虽还来请安,却一次也没去探望过。
“老太太,司棋、侍书、入画、紫鹃都来过了。”琥珀怯怯地回道,四位姑娘礼数上一点都没缺。
贾母却叹了口气:“这是怨上我了。”不过是一次意外罢了,却变得她做个做祖母的里外不是人了,实在是被贾琏教坏了,待到宝玉好了,回头要好好说一说。
一旁来陪伴贾母巩固位子的赖嬷嬷急忙劝道:“老太太哪里话,姑娘们都是孝顺老太太的。”
“如今也就你听听我说话了。”赖嬷嬷是贾母的陪嫁丫头,算是最有感情了,贾母忍不住叹了声。
赖嬷嬷忙细心抚慰,她孙子虽然一落地就放出去,如今做了官,却要仰仗贾家,而两个儿子一个在荣府一个在宁府,如今大房当道,宁府紧追其后,小儿子在宁府的管家已做不成了,大儿子虽没动他,不仅大房的事插不上了,其他事也被林之孝给架空了一大半,只是早年烧错香想回转也没那么容易,只能先巴紧贾母。因此赖嬷嬷最近借着宝玉的事跑得极勤,赖家又□□了好些美貌丫头准备去大房宁府临阵磨刀。
两人正说着,王夫人总算扶着鸳鸯出来了,看样子哭得几乎站不住了。
“你且先回去吧,宝玉我会照料的。”看她实在可怜,贾母倒说了一句。
“多谢老太太。”王夫人当场就跪下了,重重磕了一个头。
贾母叹了口气,也不叫起,只点了点头,示意鸳鸯带走她,虽然对贾琏不满,对王夫人的恶感却也没有消除。
“老太太,宝玉从小身子弱,这回恐怕是吓到了,媳妇看着怕是撞客了。”王夫人赶紧哭着说道。
“你是说?”贾母最信这个,想想贾宝玉的情况,也有些起疑了。
“宝玉如今这个样子,是宁可信其有了,总要试一试。老太太,媳妇的心如今就跟油煎一般。”王夫人说的情真意切。
“说起这个,老太太还记得不,宝二爷生来便有些不凡,怕是不好养,便认了马道婆做干娘,如今京城大户都在行走,很是厉害的一个人。”赖嬷嬷最懂贾母心,便殷勤道。
贾母果然眼前一亮,怎么没早想起来,吃了这么多药不见好,可见就不单单是病了。
“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贾母想了想,便先打发了王夫人。
王夫人这回倒没强留,流着眼泪拜了拜,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如今我谁也不信了,这事还得你来张罗。”贾母回头就对赖嬷嬷说了,赖嬷嬷自然应了。
王夫人与王熙凤关在一处,对她们也不是特别严格,其实两人常串门,只不能出院子。如今听王夫人回来,王熙凤倒动了心,特意换了身素色的衣衫,上门去安慰姑母,如今她能依靠的也就是这个姑妈了。
两人一见了自然王夫人先哭了一阵贾宝玉,王熙凤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又安抚了好一会,才扯回了正题:“太太,周姐姐说的可是真的?”这几日她的心就跟熬油似的,但她如今对贾琏也只有一鳞半爪的消息,两眼一抹黑,越想越怕,越怕越想,生生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