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琼秀是真有些瞌睡了,白天活路做得多,平时这时候早睡第二觉了,就连这会儿跟敖战说话都是打着哈欠的。
“就你这少爷,”周琼秀依然话里带刺儿地损着敖战,“洗个碗都能给摔了,还能指望啥?”
一说起这个敖战就没什么底气了。
上辈子在回本家之前他也是从来没干过活儿的。
除了林家那老两口不让他干外,他自己恍惚中也是记得自己是有钱人家少爷的,所以压根儿就不屑去干那些活儿。
后来跟林茵一起出去,林茵什么都给他料理好的,也不需要他插手。
加上那时候他恶劣地把林茵也划在林家范围内,对她没什么好脸色,更别说帮把手了。
想起这个,敖战就不由想起自己出国前林茵那故作坚强的表情。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自己本来是怨着恨着的人产生无法割舍的男女感情的?
想想,他怎么也想不起这样的感情到底是以什么为契机的,只一点能肯定的是,早在她把自己给他之前,他就爱上了。
“我说,”周琼秀开口道。
敖战这才发觉自己又不知不觉陷入回忆里了,微微一惊,收起心思看过去,“嗯?”
周琼秀一脸戏谑,问:“你们读书人是不是大都这么呆头呆脑的啊?”
呃……
敖战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说,不解地看着她。
于是他就听周琼秀说:“以前没跟你这么待过,还不晓得你也有脑子不好使的时候,咋还动不动就呆那了?”
敖战一听,有些汗颜,自尊心不允许他对这么个问题进行解释。
周琼秀看他不说话,以为是他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忍不住捂嘴笑。
敖战想跟林茵两个人待,就在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后对周琼秀说:“已经不怎么烫了,你去睡吧。”
闻言,周琼秀半信半疑,走过来也往林茵头上探了一手,随即有些讶异地说:“还真是,刚刚温度都还高着,这么快就下去了?”
关于病理这方面的问题,敖战也是个外行,当然不可能给她什么回答。
“嗯,”他应着,“所以我看着就行了。”
周琼秀刚好又打了个哈欠,垂眸看坐在床边的他的确还一脸精神,到底是抵不过瞌睡。
“行吧,这事儿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我先过去,有啥事喊。”
“嗯。”
敖战一应下,周琼秀就在看了林茵一眼后转身回她跟刘贵仁的屋子了。
她一走,本来就安静的屋子显得安静,偶尔两声蛙叫,伴随着凑热闹的蝈蝈声,却反倒让人的心很平静。
确定周琼秀进了屋短时间内不会出来,敖战就挪到林茵的脑袋这边,双手撑在床沿边看着她的睡脸。
此情此景,像极了那年他们在出租屋,她把自己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刚满十八岁的他的时候。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在她睡着时像这样看着她的习惯?
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在她醒着的时候好好看过她,最后总算看了,却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思及此,他的脑子里不禁再次浮现出临死前的一切,而她身上的那些印子和那一脸的泪水就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子里。
傻子。
敖战轻抚林茵的脸,柔和的眼里夹杂着心疼。
就大了这么不到一岁,明明这张脸看着比他小,却十几二十年如一日地护着他,在他身后担下生活的担子。
可惜他从来都不是个坦白的人,以至于在他面前,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自说自话,连笑都那么牵强。
想到这,敖战有些自嘲地笑了,越看这张稚嫩的脸,眼眶就越热。
“等你好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他压着声音,近似耳语地说,“不过阿茵,我不会给你讨厌我的机会,这一次,我说什么也要把你娶了。”
说完,他执着林茵的手,放在唇边一下一下地亲吻。
散发着泥土气味的屋里,偶尔一阵夏夜的凉风掀起门帘吹进来,吹散了屋内的潮热,也吹进了醒着的人的心里。
林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像电影一样,放完了她那短暂而可悲的一辈子。
那年夏天,奶奶在出去了整整一天后在天黑时带回了一个白嫩的小子,她笑得满脸褶子,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家的老幺。
“茵子你过来,”奶在她跟林华之间看了一眼,冲她招手,“你以后跟着阿腾,不准他乱跑,听到没?”
小男孩比她高,像她之前在村长家看的电视里头的洋娃娃,现实生活里,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可这个好看的弟弟脾气不太好,除了来他们家的第一晚,他脸上的表情总是很凶,难得好看的眉毛总是皱得紧紧的。
“不准过来!你们都是坏人,我要找警察叔叔把你们抓起来!”
“我要回家!这不是我的家!”
“你滚!滚啊!我不想看到你!”
他三天两头把家里闹得底朝天,奶跟爷可能是怕弟弟跑了吧,所以把她锁在屋子里了,让她给他送饭。
可弟弟咋也不吃,就像孙大叔从山上抓到的那只小野狗一样,冲她瞪眼龇牙。
后来她看到了,新来的弟弟抱着身子缩在床上,连睡着了眉毛都是皱着的,可同时,那张好看的脸上也全是眼泪。
她不懂一个人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哭得这么厉害,像井里的水一样,哗哗往外冒。
她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