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铁枪,紧紧扎在马腾甲胄之上。
枪尖之前,札甲表面朱雀展翅,红芒灿然,炎火化消五金之力,死死地抵住铁枪锐锋。
红芒之下,片片甲叶细密相缀,而就在枪尖触及的地方,正是两片甲叶间那连发丝也难通过的缝隙处。
甲叶与枪尖之间,不断地爆出金属摩擦的杂音。
纵然有甲衣护身,被枪势贯在胸腹之间,马腾顿感气息不畅,几乎有马上昏阙之感!
然而马腾的双眼却是依然圆睁,死死地盯住自家长子那张大半继承了自己、犹带三分稚气的英俊面庞。
父子对阵,大逆天伦,纵然明知道这不是自家这命途多舛的长子本心,但此刻,也没有余地再去思考别的了——
套着特护手的左手猛然握住了黑铁枪杆,马腾不再犹豫,就这么猛地攥紧了马超手中铁枪,向着自己胸腹之间猛地加了一把力!
原本便是勉强抵挡着枪尖进路的那两片甲叶,终于在马腾加了一把力的当下,再难坚持下去,猛然连着缀甲皮绳一同崩开,黑铁枪头就这么直直穿透了札甲,直没入马腾体内,又从后背直贯而出!
虽然未伤及心肺要害,然而这样的贯穿伤,也足够致人死命。
便是握着黑铁枪,看上去面色僵硬的马超,在这一瞬间神情都随之微动,手下动作一僵。
然而就是在马超这片刻僵硬间,马腾咬紧了牙关,右手握紧了断了半截枪刃的灵符枪,向着自己的长子用尽浑身气力地猛地当胸一贯!
半截枪头在马超身着的胸甲上一顿。
如剑符令化作噬魂夺命的虚剑,直透心室,穿背而出,激出血线如注!
任是谁都想象不到,本该是汉末西凉最耀眼的将门父子,却在此刻选择了同归于尽在战场上……
滚烫的血液沿着黑铁枪缓缓流淌着,每一息中,流淌而出的血液都带走了一分生机。马腾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朝前迈步。
随着他的步子朝前迈动,背后贯穿的黑铁枪便多出数寸血水淋漓的枪杆,虽然只不过跬步之遥,此刻却漫长遥远得恍如河汉。
在他的面前,心室被洞阳火剑贯穿的青年,就这么静静地伫立着,最后的目光只是盯着马腾的脸。
用尽了最后半分力气,带着背后贯穿的血色铁枪,张掖郡军从事马腾终于撑持不住,倒在了马超身上,只是伸出了左手,揽住了青年的肩背:“……超儿……阿父来带你归家……”
一声“归家”,马超的面色就如同冰封一冬的河冰,在春雷响动的瞬间,爆裂成流冰,让这位原本历史上应当名留史传的少年军将,头一次露出了无助的神情。
生涩、破碎的声音,从他的口中断断续续吐出:
“……阿……父……”
可便是这一坚冰将破的关头,却见地罅间异光如潮,顿时将马超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而随着异光涌出,马超的面上却换上了一股恍若视一切为玩物的戏谑神色,在他的脑后更是升起了一轮代表着神灵之身的五彩圆光。
更不要,就在马超的身后,冕旒公侯、宝冠武将、鸟头明王三尊法相虚影同时浮出!
贺兰公,再度降圣。
神光湛然之间,原本被洞阳剑祝贯穿的心室致命伤口,在转瞬间就急速地愈合收口。
马超——不,此刻应该唤他为贺兰公了——满面端容看着用着最后一力气死死保住自己,只含糊地发出临终谵语的马腾,面上慈悲意现,轻轻地松开铁枪,张开双臂,将马腾温柔环起:“的没错,是时候,该归家了。”
慈悲声中,贺兰公掌心佛光吞吐、神光大作,猛然一掌印上马腾额头!
掌力到处,贯入马腾周身,庞然大力却化作无数暗劲,不伤筋,不动骨,却是将马腾周身血脉一掌崩碎,血溅如泉而出!
随着热血而出的,只余下散于朔风冷雪中的最后低吟:“……超……儿……”
飞霜尽化赤色,热血几时化碧?丹魂已去,忠骸渐冷。
只有那满面不尽慈悲意的神明,像是嫌弃一般,轻轻一推,便让马腾的身躯如山柱倾倒般委地。
做完了这一切,贺兰公猛然换上了一副带着满满恶意的嘲谑之声:“这是什么父子天伦梦碎的苦情戏码?实在是让本座觉得老套又肉麻!”
嘲谑声里,他一仰头,却是望见天紫云如线,直坠急下!
青鲤紫云车尚未落地,一道人影已然抢下,甚至来不及刹住身形下坠之势,就这么单膝跪地,直落在了马腾身前——
虽然浑身血管都在掌力之下爆裂,马腾的面容却是安详无比。似乎只是睡过去了,似乎再过一会,他便能一跃而起,对着自己叉手行礼,再端着枪追随于自己左近。
虽然投入魏野麾下没有多少日子,虽然马腾并没有立下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殊勋,但在魏野新拉起的队伍里,这依然是一个如锥处囊中般显眼的男人。仙术士也是实实在在打算着,待得此事了结,便以荐拔授官、富贵利禄以回报之。
虽然,这和马腾原本那割据西凉的命数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而马腾回报于自己的,也远超出了一个的军从事位置——我未以国士待君,君却以国士报我,魏某人宁不愧死?
仙术士半跪在地,目光却是直落在了贺兰公面上:“最后一掌,爆碎血脉,绝了寿成兄的生机,是你做的?”
贺兰公寒寒一笑,耸了耸肩:“此事须怪不得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