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她,却哪有脸面将亲弟弄进府里做活?最后只得求上萱草,勉强将弟弟安置在下人房里暂住,算是有个居所。萱草念着情分,还要帮着请医问药,离草忙推辞不受,只说弟弟无碍,些许补上几顿,便约莫能缓过来?若不能,到时再请却也不迟。
今日离草过门,便是因此事特意前来道谢,手里还拎着一篮亲做的小点心算作谢礼。
离草道完谢,忖度萱草脸色,小心道,"瞧姐姐面色,可是遇到不顺之事?"
萱草心内原憋着一口气,此时正无处宣泄,如今离草相问,就如那打瞌睡便有人送枕头,自是无话不说道,"我能甚不顺?还不是咱们姑娘,近日不知怎的,整个人跟丢了魂似得,成日心不在焉,脾气也变得阴阳古怪,方才还将我好一顿骂,我心里难受,方才躲在这里享半日清闲。"
"姑娘脾性历来如此,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不只能生受?"离草叹息一声,有意问道,"姑娘是从何时开始心气不顺,我竟半点不知?还挑这个节骨眼上找姐姐办事,真真是该打了。"
"你这个呆子,一日到晚的躲在屋里,何时关心过府中之事?"萱草低头思量片刻才又说道,"算来,姑娘开始闹情绪,大约是从孟府婚宴归来之后,也不知当时瞧见了什么,能叫她把魂忘在了那里。"
"姐姐贴身跟伺都不知,妹妹就更无从知晓了。"离草撇撇嘴,意有暗示道,"左不过还是那档子事,姑娘心里何曾有过别的心思?"
"谁说不是呢?"萱草无力叹道,"学院里那么多青年才俊,姑娘眼中偏盯着一个,偏偏还是一个有主的,这事若叫夫人知晓,还不知要如何收拾善后呢?"
"姐姐莫怪妹妹多嘴。"离草意有所指道,"小姐心有所属,夫人当真就一点儿也不知?想想姑娘秉性,可是能瞒得过人的?夫人又是什么本事,阖府上下,哪个能逃过她的掌控?劝姐姐私下多思量思量,此事不宜久拖,还要尽快采取措施方为上策?不然,若出事,这个责任,怕谁都负担不起。"
离草从萱草处谈完,一路抄无人小路,回了弟弟居处。进了屋,关了房门,便径直朝床榻走去。
走进,只见榻上躺着一个弱童,麻衣裹身,胖脸水肿,此刻正满脸怒光的瞪着向自个儿走来的离草。
离草走至床边,拖过圆凳坐在一旁,叹气道,"你这是何苦来哉?我不过请你来做几日客,时日一到自会放你回去,你这般没日没夜折腾到着实叫我为了难?"
锋哥儿怒瞪拐人贩,眼里似在喷火,可惜口不能言,无法用正义之语斥退眼前奸邪,只能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将坏人再一次大卸八块。
离草抚上锋哥儿小脸,怜惜道,"可怜的少爷,这才多久功夫,一张脸便胖脱了形,哪还见往日的白嫩可爱,若叫你父母见了,还不知要如何吃了我?"
锋哥儿瞪眼,心说,"你既知我父母要问罪你,还不快将小爷放了,如此罗里吧嗦却是何意?"
"不成呢!姐姐要办的事,还未完成,便只能请少爷在此多受几日苦,待事情一成,自然会送你回去。"
手指继续上抚,摸着其上眉纹叹道,"瞧瞧这儿,真不愧是小少爷!天生的贵命!遭了绑架,别人皆生死难料,偏弟弟就能因祸得福,点燃灵台之火。多少人,半辈子蹉跎,就是因为额间少了这么一块。弟弟是个有福之人,以后万要惜福纳德才好。"
说着双眼黯然道,"莫像我,命里已是坎坷,偏又错选了一条不归之路。"说着便起身抬步离开,走至门间,又低声说道,"明年清明,弟弟若还恨姐姐,可抽空去华山野郊去找寻于我,那时,我大概已经常驻那里了,届时要打要骂,还不悉听尊便。"
锋哥儿皱着小眉,恼恨道,"谁会要去寻你?等小爷出去以后,就把你变成华山野郊的一坨孤坟,叫你胆敢绑架小爷。"
却说这日当晚,史夫人念佛的禅房,一仆一主共处一室,太太在上捻着佛珠,萱草则跪在地上小心禀着例事。
"姑娘心里存事,今日又只用了两餐,分量还不足寻常一半。"
"一整日,也没说几句话,就念几句诗,发半晌呆,日头就从东头落到了西头。"
"昨儿还到园里走上几步,今日却越发懒怠了,只在窗边呆了片刻,之后便一直躺在床上。"
"晚上却成宿成宿的不合眼,或吵着要看星星,或拉着丫鬟讲故事。"说到这,萱草愈发忧心忡忡,不敢有丝毫隐瞒,直言道,"原本小姐讲故事也没甚要紧,左右奴婢听着便是,可每回小姐讲的…讲的那些都是些子虚乌有之事。"
萱草越说心里越骇,额上汗珠滚滚,还是咬牙说道,"太太赎奴婢妄言,奴婢也是瞧着不对,这才斗胆到太太这儿来讨主意。奴婢冷眼瞧着,姑娘似乎…似乎神智上出了些问题?"说完,萱草便把头埋在低地底,恨不能整个人都躲到缝里。
史夫人听到最后,手中念珠尽断,佛珠霎时滚了一地。
"这都是多早晚的事?你们瞒到现在才来禀报。"史夫人恨得咬牙道,"我的莲儿要有个三长两短,仔细我剥光你们的皮。"
萱草闻言,头垂的愈低,回话道,"太太赎罪,以前姑娘虽有些许苗头,言行却还算正常。只这回从华山回来,才渐渐严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