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京郊官道,从京城方向的尽头,缓缓驶来几辆奢华低调的马车,随行护卫成菱形将车队团团拱卫其间。
柳絮纷飞里,高头大马怡然行走其间,道路两旁,绿树掩映间,俏皮的野花星星点缀,马蹄踏香,一幅宝马香车碾过的幽远。
最前的是两匹先锋开路马,一辆帷幔紧掩的马车紧随其后,车辕之间一壮硕妇人执鞭套马,车辆缓缓而行,偶有轻声慢语飘出帷幔,只转瞬间,便被随后的马蹄音冲散。
帷幔内,芳茵正与顾慧表姐闲谈,神情闲适,毫无昨日半点阴郁之态。红袖坐在下首,手里捏着针线在圆形绣绷上落针如雨,车上虽略有颠簸,却不见红袖受半点影响,依然飞针如电,晃得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旁边则是表小姐的丫鬟如燕,人如其名,一路上唧唧咋咋,不见一刻停留。
一只手探出紧掩的帷帘,素手轻揭,便露出如玉的容颜,青春正好,鲜嫩明亮,纷飞的柳絮也趁机扑入,轻沾上略带愁绪的眼帘。
顾慧一边四顾一边轻叹:“又是一年春暮,人间四月好时节,却不知这样无忧的日子,到底还剩几多。”
芳茵轻覆上顾慧膝上之手,故作轻松道:“世人皆说,癫狂如柳絮飞舞,轻薄如桃花逐水,一切却只是随心罢了。表姐何以如此悲叹,世上无难事,万事皆由人,只是做与不做的问题。”
顾慧强颜道:“我只是对景无端的发些感慨而已,便招来妹妹忧心说教,到是姐姐的不是了。你且将心放到肚子里,这些年,姐姐我早练就了铜筋铁骨,百毒不侵之身。那些个魑魅魍魉想要小人作祟,也要看我答不答应,况身边还有如芳茵妹子这样的朋友真心相帮,纵是心愿难成,却也此生无憾。”
红袖此时停下手中针线,迟疑道:“表小姐,昨日之事我反复思量,觉得此事或有可为。二少爷本是胎带灵纹,自幼聪敏,如今又不及弱冠便中举人,他日金榜题名也未可知,虽是庶出,却由嫡母抚养,充作嫡子养大,实是闺中佳配。且至亲不过母女,舅太太又是爱女心切的,何不将自己的心思剖白与舅太太,直接求其成全?”
如燕这时却接道:“说的是轻巧,那要我们小姐如何开口,难不成说小姐早就倾慕于表少爷,望太太成全不成?若是不成是不是还要寻死觅活一番,就算此事成了,传将出去,小姐又该如何做人。”
红袖打断道:“少女慕艾,本是天经地义,怎就做不了人了。且表小姐聪慧,自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不堪,说话讲究艺术,岂不闻,古来便有唇枪舌剑,文人退兵之说。既然那孱弱文人都能舌语退兵,只区区妇人而已,表小姐当然也可将其说服。”
顾慧听出其话中有话,便问道:“听你讲的头头是道的样子,莫不是你已有了好的说辞。道来听听,也好让我参考一二。”
红袖先称不敢,才道:“表小姐与舅太太先是母女,天底下又有哪个母亲不盼着自己的女儿以后能够安享幸福美满一生的?而想要婚后幸福,岂不要先找一个合心的夫婿才行?天地下又有谁比得上眼底下看着长大的更让人放心?”
芳茵一旁点头附和,道是不假。
红袖接着道:“表小姐便可说,曾从表妹处听说,二表哥因亲母早逝,虽幸得嫡母悉心教养,不曾尝那人情冷暖,却也因此深厌内宅争斗,曾以亲母起誓,今生只娶一人,以使内宅肃静,子孙安康。表小姐听了甚是心动,当笑谈与母亲说,且表情流露思慕之情,舅太太定会放在心上。”
芳茵板脸骂道:“好没羞的小蹄子,嫁娶思慕这种词也是随便浑说的。”接着,却是语锋一转:“不过这主意倒是不错,舅母即是母亲,却也是女人,定是对那三妻四妾也是恨之已及,只无奈世情如此罢了,若是能找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婿,说不得会比我们还要积极。”说完便看向顾慧。
顾慧听了很是意动,说道想回去以后再细细思量,便径自沉默不语。
红袖见了便低头继续手头绣活,等将行至光福寺山脚下时,绣绷上已完成了最后一片桃花,从绣绷上抽出丝绢,只见上面只露几株桃花,落英缤纷间,片片桃花艳红如泣血,仿似充满对红尘命运的不甘与眷恋。
等一行人行至山脚下,因山路难行,众人只得下车步行上山。山阶依山开辟,从山脚算起,总共一千一百零八个台阶,最后直通山寺正门。
传说只要是虔诚的佛教信徒,满怀一颗稚子之心,从这些台阶一一走过,再上得一柱香,虔心拜服,便会得佛祖保佑,达成心中所愿。
顾慧抱着卑微的心思,满怀着期望,领着众人慢慢拾级而上。
待行至半道,芳茵终是忍不住撒娇道:“好姐姐,我们每每来这,皆从这天梯直通山门,从不曾细细欣赏这沿路风景,今次这山樱桃花开得正艳,若错过此等美景岂不是憾事,且拜佛只心诚则灵,何必拘泥这外在的形式。”
顾慧待想让芳茵独自走别路,好好欣赏沿途美景,却又恐芳茵一人出些事端,只好令仆从护卫领着走上山梯边的岔路。
山上桃红柳绿,树种繁多,莺歌燕语,芬香四溢,正是山花烂漫好时节。因众人本就打算在山寺里留住一宿,待明日再由孟海来接,孟洋作陪下山,时间还很是充裕,众人并不需要急赶时间,一行人便停停走走,很是悠然自得。
期间,也偶尔碰见几波同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