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上校想象力异常丰富,也绝没料到堂堂代理副省长,居然冒充狱卒混进关押要犯的死牢!
大牢里空气潮湿浊闷,隐约发散着似有若无的腥臭气味。夜已深,插在牢门口的松明火把嘶嘶作响,跳动变幻的火光,投射着牢内三个人复杂起伏的心绪。
一个是阴谋造反的教书先生,一个是乔装成改扮的广西巡抚,第三个人是……用洪天王的话说是“混世魔王”李上校,三个身份地位悬殊的人于此时此地聚首,其场面不但尴尬怪异,甚至叫人感到难以置信和匪夷所思!
洪天王是劳崇光密令抓捕的,但劳崇光本人未曾亲自审讯过前者,所以洪劳二人在此之前并未打过照面。李上校便热情扬溢地替二人作介绍说:
“老子我来替你们相互引见:这位是我的顶头上司、组织策划才能冠绝天下的洪秀全洪先生,也是老子未来的大舅子;这位是当朝二品重臣、目前署理广西巡抚的劳崇光大人,也是老子将来的岳父。你们二人多亲近亲近——大家亲戚套亲戚,都不是什么外人,彼此不要太过拘礼!”
劳巡抚双目直欲喷火,上前一把揪住上校的前胸低骂道:“姓李的你个心如蛇蝎的刁徒!快说,你叫人把我劳某的家人抓到哪里去了?”
李上校施出第八套“天残功”来挣扎:“姓劳的你放手,放手啊!你一个当高级领导的,遇事哪能这么不冷静呢?有话好说,咱君子动口不动手。”
劳巡抚撒开李秀成,犹气得呼嗤呼嗤气喘,见洪秀全又斟满了一杯酒,便老实不客气地抢过来一饮而尽。
上校见堂堂巡抚大人,竟然抢造反头子的酒喝,强忍住那种想要爆笑的冲动:“这就对了嘛。来来来,大家坐。常言道相请莫如偶遇,平时大家各忙各的,难得有机会相聚;今日这里有现成的酒菜,老子做东道,咱们把酒言欢彻夜长谈,多作批评与自我批评……”
洪秀全和劳崇光充满敌意地互相瞪视,都不肯跟仇敌同饮共食。
上校以身作则首先席地而坐,同时热络地招呼那两人道:“天王你也坐嘛,你不是一直想叫巡抚大人开恩放你出去吗?今天可是难得的机会呀!劳巡抚你也请坐,你保护家人平安无恙的心情可以理解,咱一同商量谋划个什么办法,来确保你的亲人安全无事……”
上校这一番话说中了洪劳两位的心事,二人于是也盘膝而坐,各自端着杯子喝起闷酒来。
几杯酒下肚,劳巡抚脖颈赤红,沉不住气开口斥问道:“姓李的,本府问你意欲何为?本抚的家眷倘若有半丝损伤,我把你这刁徒碎尸万段,丢到护城河里去喂鱼!”
“别光说,吃菜吃菜。”上校殷勤相劝,满脸笑容可掬:“好哇,你把老子碎尸万段,外头我手下把你老爸老妈、公子小姐,也他娘的碎尸万段,大家谁都不占谁的便宜嘛。”
“你——你卑鄙无耻!”劳巡抚指着上校怒斥。
“给老子闭上你那张臭嘴!”上校拍案而起直斥其非:“你劳大人不卑鄙,为什么指使叛徒张钊诱捕老子的大舅哥?有本事咱俩拉起军队战场上见个高低,干嘛采用如此阴险下贱的手段?劳大人,不是老子我贬损看轻你,你一介堂堂巡抚,半夜三更装神弄鬼地扮成小卒子模样,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你还象位当朝二品大员吗?老子若是当皇帝,头一件事就将你交刑部议处!”
“你……”劳崇光似要反驳,欠起一半屁股又颓然跌回到干草堆上:“你以为巡抚是那么好做的吗?本抚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治下各县镇突发事端,可你们这些暴民不思安份守纪,偏要在我的管辖范围滋事。若本抚放任自流,非但头上的顶戴花翎难保,就连这颗项上人头也朝不保夕呀!”
“这就是症结所在!”洪天王也喝光一满杯酒,两眼怒视着劳巡抚道:“你们当官为政者高高在上,整天只考虑怎样保住头上的官职红顶,可曾怀有丝毫牵记老百姓的恻隐之心?广西乃穷乡僻壤,民生本就艰难,而你们当官的纵容劣绅恶霸横行乡里,鱼肉平民,搞得民不聊生不堪压迫,除了揭竿而起还有别的出路吗?”
“不管怎么说,造反就是谋逆,就是不顾国家大计与民族危亡!”劳巡抚又干了一杯愤然说:“如今外夷猖獗,中华之财富数千万流之于烟土,国门告急,国力日衰,你们不思如何报效国家,反倒趁火打劫挑起内乱,犯下欺君灭族的大罪,惹得天怒人怨,致使时局动荡糜烂……”
“住口!满清政府**无能,倾举国之力尚无法平定洋人外侵,似这样日落黄昏的朝庭留之何益?倒不如群起而将之推翻,建立真正平等富庶的新政权!”洪秀全慨然陈辞。
“你!你祸乱大清倒行逆施,人神共愤,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劳巡抚重重把酒杯顿在食盘上。
“洪某本来就是你们朝庭欲诛杀而后快的目标,你姓劳的现在就可以取我洪某人的性命!匹夫可惜命苟且求活,洪某三生难夺其志——你有本事这就下令动手啊!”
“你当本抚不敢么?来人呐……”
上校见二人越说越激愤,马上捂住劳巡抚的嘴巴充当和事佬:“别吵别吵,有理不在声高,你们二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象孩子般地拌嘴吵架也不怕人笑话?来来来,大家共同举杯干一个,干完了老子我有话要说——”
三人不情不愿地碰杯。
“依老子看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