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李家军参谋长芈谷所冒充的怀拓布实有其人。这位绝大多数朝臣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大人物,本是满族上三旗之一正白旗旗主的次子,曾做过先帝道光的伴读,等道光继承大统后一度十分得宠,被授予正一品衔户部尚书的高位,不料好象难以适应官场上的尔谀我诈氛围,在职不到半年即挂冠而去,从此回归他们白旗的领地跑马狩猎,一门心思纵情于白山黑水之间,平素极少在关内露面,所以关税总办姓崔的也仅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罢了,却从来也不曾与之谋面……
芈谷见姓崔的处处小心谨慎,为了办好这趟差事,居然敢不买怀拓布的帐,就明白这家伙又是那种硬骨迂吏,绝对不肯轻易妥协变通,难怪朝廷会指派他来负责押解这笔巨大的款项!——要知道他所冒充的这位怀大人,老阿玛最近刚刚过世,按照大清祖制要不了多久怀拓布的便能继承王位,那可就是满族上三旗世袭惘替的铁帽子王啊!
芈谷倒不担心自己的表演被姓崔的看出什么破绽,他原本就是从二品的京官,从标准官话到京畿大事尽皆了然于胸;至于模仿怀塔布更是惟妙惟肖!他家祖上因护驾有功赐旗人身份,名义上恰好是列在正白旗门下,也就是怀大人挂名的包衣奴,学怀大人的举止言行很有几分神韵。
芈谷久在官场厮混,非常清楚对付这种死心眼的迂儒最有效方式便是公事公办,于是扳起脸郑重地道:“有密旨——关税总办崔辰接旨!”
那姓崔的闻言当即跪地听旨,因为不是正式的圣旨,所以也没有带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那套虚词,直接了当申令原计划有变,具体向英人移交白银事宜,由正在上海同洋人密商的原户部尚书怀拓布与崔辰共襄云云……崔总办听宣后又冲北面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自怀大人手里接过那道皇旨仔细观看。密旨不加盖国玺,只在行文最后印上皇帝的私章,他见黄锻质地的左下角确实盖着一方“同道堂”字样的朱红小印,便知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怀大人真的是被当今圣上临时派来主事的,自己已经沦为这位怀大人的副手。
怀大人这才向崔总办解释了事情的原委:运银船从天津港出发后,朝廷突然收到英人的外交照会,称他们女王维多利亚陛下的堂侄威廉公爵近期,近期于东方游历即将归国,护送威廉公爵的大英军舰已经由香港起程,接公爵登船后不再逗留,直接由中国海开往南洋吕宋岛,所以接收战争赔款的地点改在上海或浙江外海的某地,由威廉公爵亲自签收,具体事项英方委托驻沪商务代表查尔斯勋爵进行交涉……
“皇上把这事儿交军机处相机处理,军机处那老哥几位又推给章京们,正巧他们知道咱老怀在上海跟洋人谈判,就用八百里快马传旨临时抓了咱老怀的差!”芈谷冲崔辰补充说:“我接旨后马上跟查尔斯勋爵取得联络,又立即派人前往吴淞口去拦截你崔大人的船队,结果还不是错过去了?若非咱老怀急中生智赶到宁波来同你们船队汇合,崔大人到了广州岂不要无功而返么?”
崔辰想如果真象这怀大人所说,对自己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事!有这么个未来皇族亲王顶杠,又缩短了在茫茫大海里颠簸的路程,差事办得越利落头上顶戴花翎就越稳妥保险!
可会不会其中有诈呢?
崔总办不敢明显地表露出狐疑,装出欢天喜地的样子道:“崔某真得多谢怀大人啦!不然还不知要多跑多少冤枉路?能有大人来主持这件大事,崔某求之不得啊——人家都传怀大人是条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崔某三生何其有幸,竟有福气能随大人当一趟差!对了怀大人,听说不久前你家老王爷仙去了,令兄该接正白旗的铁帽子王了吧?”
芈谷看那姓崔的阴晴不定的眼神,便知他在用言语试探自己,于是顾作惊讶地反问道:“崔大人还不知道?家兄早几年就故去啦!唉!百天孝期过后朝旨颁下来,这顶铁帽子多半要扣在咱老怀的头上!”
“哎呦呦,看我,如此孤陋寡闻真是太失礼了!”崔总办轻打了自己一巴掌:“回京之后崔某一定要去府上叩门谢罪!大人家的王府还在安定门外分的那片宅地吧?”
芈谷心中冷笑,表面却装作一副吃惊的模样说:“你怎么啦崔大人?是你未老先衰记性差了,还是故意用话考问咱老怀呢?安门外三座粪坑一个坟场,人住到那边不早给熏成臭豆腐啦?那儿的宅子我早赁出去了——现在的宅子离前门楼子不远。”
姓崔的关税总办听这位怀大人应答如流毫无破绽,方才把一颗猜忌之心彻底放下来。
他随着未来的铁帽子王怀大人步入石楼,迎面门内猛然冒出一位金发碧眼、明眸皓齿的西洋女郎,惊得崔大人“哎呦”一声失口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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