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半落青天外。
陆叶站在青台灵境中的一座金色云峰之巅,四周碧波万顷海天相接茫茫无涯。
极目远眺,海天之间隐隐约约矗立着一座红色的云峰和一座银色的云峰,与他脚下的金色云峰鼎足而立。
山巅之上有一座丈许方圆的青石平台,熠熠生辉流光溢彩,宛若一面平滑鉴人的铜镜。
天地间满是充沛丰盈的青色灵气,自波涛澎湃的海中升腾而起,冉冉聚向三座云峰,缓缓地彼此萦绕融合,最终化作这金色山峰的一部分。
脚下,翻卷的金云凝铸成峰变幻莫测气象万千,一朵朵金云仿似一块块会流动的山石,千姿百态蕴藏着大道至理。山间小径溪流迤逦交错,如果仔细观瞧竟是一道道符纹圣言,有若龙章凤文妙不可言。
每次来到青台灵境,陆叶都忍不住在这石台上站立良久,望着云峰海天出神良久,心中艳羡之情难以言表,更激起少年摩天雄心,试想有朝一日能比这青台灵境的主人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然而此时此刻,他不过是个徘徊在培元阶凝顿不前的小小少年,不知何时才能窥得筑基阶的一线曙光。
过去的岁月里,他比任何人都努力都用心,但不知为何始终打不开丹田窍门,每日苦修不辍滋养出丝丝缕缕的宝贵真气,一旦输入丹田之中便似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他就像一个挑夫,日复一日不停地将一桶桶挑来的水注入大缸里,却不知是这水缸深不见底或者原本就是个漏缸,怎么也没有办法装满。
陆叶举起右臂对着苍茫海天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默默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然后,他盘膝在石台上坐下,双手在小腹前结成仙印,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闭上眼睛开始修炼。
清风徐来涛声如歌,四周浓郁的青色灵气轻抚在陆叶的身上,温润而轻柔像是春天里的雨丝。
陆叶澄清杂念凝神听息。随着一呼一吸的律动,他的心神在似听非听之间趋于宁静平和,呼吸的快慢、粗细、深浅、长短,俱都顺其自然,并不需强行用意念去支配。
慢慢地他的心息相依,杂念全无,连呼吸也仿似不再存在,整个人逐渐入静。
这时候,他周身的毛孔徐徐张开,贪婪地吸纳着虚空里丝丝缕缕的青色灵气,伴随着自然细缓的呼吸渗入体内游走五脏六腑,如甘霖一般滋润身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口舌之间凝结出一小颗金液,如滚珠一般顺喉而下泻入丹田。
丹田几乎不可察觉地轻微震颤,旋即又恢复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像一个贪得无厌的饕餮,怎么也填不饱可怕的胃口。
陆叶也似毫无知觉,一动不动地盘坐在石台上,小小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云峰之上的一块磐石,一任涛生云灭风起风去。
青台灵境中看不到日月星辰,也没有四季更迭,光阴在这里如同静止。
陆叶心无旁骛一气呵成炼化成三颗金津玉液,丹田却依旧像个傲娇的公主对他爱理不理。
终于,他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石台上,睁开眼仰望云空,大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海天澎湃,回荡着少年不甘的呐喊。
毕竟,他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无论性格如何的顽强不服输,面对着永远看不到曙光的艰难修行,难免会有沮丧委屈的时候。
他不想让父亲难受,于是假装坚强;他不想让娘亲失望,于是努力修炼。
但是整整六年,无数颗金津玉液凝炼灌注之下,他的培元阶纹丝不动。
难道,这辈子就真的只有培元阶的命?
难道,就真的没法打开娘亲留下的匣子?
他咬住嘴唇用力抽了抽鼻子,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心中的懊恼怎么也阻挡不住,眼泪禁不住也滑了出来。
“不哭!不能当怂包让爹爹看不起!”
陆叶抬起手抹了一把被泪水糊住的眼,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道:“小叶子,哭了?”
陆叶凛然一惊,急忙抹干泪水左右寻顾,却找不见青衣文士的身影。
就听那声音带笑道:“不用找,我是在用神识和你说话。”
“哦,”陆叶恍然大悟,尴尬道:“俞伯伯,别告诉我爹。”
“行。现在哭也哭过了,心里好受些了?”
陆叶不好意思地垂下眼,青衣文士接着道:“俞伯伯没有骗你,你距离筑基不过一步之遥。这些天我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出手帮你。毕竟凡事皆有定数,如果用外力强行介入拔苗助长,未必是好事。”
陆叶诧异道:“俞伯伯,你能帮我?”
他的心底燃起一丝希望,又想到青衣文士刚才的话,忐忑道:“会有什么问题吗?”
青衣文士沉吟须臾,最终决定还是不把真相告诉陆叶,只道:“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晋升筑基。”
陆叶一时没有答话,晋升筑基阶对他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事,这样的机会实在是个令人难以抵挡的诱惑。
到底,他还是按捺下跃动的心跳,摇了摇头道:“俞伯伯,我想……我还是该靠自己。”
“靠自己啊,也好。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定数,不过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罢了。”青衣文士被陆叶拒绝,显然并不失望也不生气,一字字道:“小叶子,天道之路是一条孤独的路,你现在还体会不到。我只希望如果有一天你能走到很远的地方,依然能够牢记今日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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