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空中,黑袍青年侧身卧在云海之上,半是无奈半是有趣地望着在不远处闭目打坐的年轻女道,口中不停叹气道:“你干什么要拦我,又打算拦我到几时?”
年轻女道恍若未闻,身下的云絮悠然飘浮,不紧不慢地缀在那艘云舟的上空。
黑袍青年不气馁,接着讲道理:“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化明为暗偷袭救人,偏偏要作茧自缚禁制了修为上船。你这朋友是不是傻?”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和周遭的云絮一起倏地飞起,转瞬挪移出百多丈。
“砰!”云海里惊雷炸响,大块大块的云朵四分五裂如白浪排空。
黑袍青年远远站住,怒道:“好歹我也是四大宗师之一,给点面子!”
“不给。”
“你说不给就不给?你没回来的时候,巫域多少人排着队给我面子?”
“排着队要你命的人更多。”
黑袍青年愤怒地一屁股坐到云上,问道:“既然如此,你回来做什么?”
年轻女道纠正道:“不是我回来了,而是我被她塞进来了。”
黑袍青年揉揉发胀的太阳穴,苦笑道:“能不能说得再直白点儿,我年纪大了很容易被绕晕。”
“我不是巫青昙。”
“好像这是我们第三次把话题绕回来了?”
年轻女道没搭腔,黑袍青年无奈转换话题道:“你也瞧见了,是你朋友自己想踩这趟浑水。”
年轻女道沉默片刻才道:“总以为自己是太上无所不能,什么都去扛,也不担心把自己压垮压死。”
“你在说我么?”黑袍青年眉开眼笑道:“但太上是谁?”
“不认识。”年轻女道没好气道:“但你的确像个捡垃圾的。”
黑袍青年心安理得道:“这世上的垃圾太多,有人打扫不好吗?”
“有些事非人力所能为,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好。”
“可什么叫尽力而为呢,怎样才能问心无愧?是站在岸上看水里快淹死的人,帮着叫两声救命?还是找根竹竿胡乱来两下,够不着至少捣腾过?又或者跳下去,迎着湍急的涡流向那个溺水的人伸出手?我想,你的朋友可能比你想得更多,做得更多。”
年轻女道陷入沉思,黑袍青年察言观色趁热打铁道:“你的朋友迈出了第一步,就不可能再收回来。但他的力量还不够,假如没有我们的帮助,也许光明山便是他的陨落之地。巫后,你的朋友需要你,巫域需要你,我更需要你……”
“你想干嘛?”年轻女道默默无语地听着,突然睁开眼瞪视黑袍青年。
黑袍青年的身形一半在云上一半隐没在云里,讪讪地望着年轻女道:“想下去和你朋友打个招呼聊两句,见贤思齐,见贤思齐……”
“我怎么觉得你是见猎心喜?”
“不错,瞅见云淮阳、狄镜如,老夫确实有点儿手痒。”
年轻女道收回眸光,一言不发地重新合上双目。
黑袍青年呵呵一笑,扯开云絮如一条游鱼钻入其中,弹指间便已悄无声息地飘落到浮空云舟的甲板上。
甲板上守夜的神殿剑士茫然无觉,空瞪着一双双大眼睛愣是看不到从他们面前堂而皇之走过的黑袍青年。
他的身形微微一晃,脚下的甲板像天上的云朵一样发出轻微的翻卷。黑袍青年的身形不费吹灰之力便穿过甲板落到了底舱里。
正这时,在浮空云舟二层楼上的狄镜如蓦地凝顿住送到嘴边的杯盏,微合双目似乎在观想倾听什么。须臾后,他慢条斯理地将杯盏放下,拿起摆在桌边的棋谱继续研究。
底舱的一间囚室里,陆叶独自盘腿而坐,复盘这两日的遭遇还有方才和卢东润、李韶泉夫妇以及莫语的闲谈交流。
云淮阳在囚室里听他们东拉西扯地聊天,不一会儿就感到无趣,又担心自己一旦走开陆叶放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连日折腾身上还有伤,他渐渐觉身体疲乏精力不支,当下便在角落里坐下,吩咐囚室里的两名看守道:“盯紧点儿,有事叫我。”
两名看守应了,云淮阳闭上眼睛开始调息运气梳理经脉,不知不觉间进入到忘我之境。
两名看守见云淮阳入定,不敢有半点儿懈怠,全神贯注紧盯陆叶。
可没过多久,两人便感到眼皮越来越沉,忍不住打着哈欠也靠墙睡去。
一道人影从墙外蹩了进来,大摇大摆来到云淮阳的近旁,伸手张开五指在后者的面前晃了两下,见对方毫无反应熟睡如猪,不由得意地转过身来,正迎上陆叶一双讶异的目光。
来人身上套着松松垮垮的黑袍,长着一张年轻英俊的脸,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朝陆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陆叶上下打量来人,就听他呵呵笑道:“别担心,我既不打劫也不杀人。我姓丁——丁鹿德。”
陆叶在巫域只听说过一个叫“丁鹿德”的人,可猜想里的形象与面前的人无论如何都没法合拍。
“是吗,我刚巧听说过巫域有位叫‘丁鹿德’的灰瓦巷天师。”
“没错,我刚巧就是你听说的那位叫‘丁鹿德’的灰瓦巷天师。”黑袍青年很随意地在陆叶身旁盘腿坐下,指着鼻子自己介绍道。
陆叶没吱声,显然他已经过了三岁小孩别人说啥就信啥的年龄。
黑袍青年郁闷道:“你觉得我不像?”
“是不是和像不像,这根本是两个问题。”
“我见过你的朋友,就在刚才。”
“我的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