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棠溪开始随波逐流,不知流淌了多久,似乎经过了无数湖泊河流,也许还跨越了大江大海,反正糊里糊涂地移动着,连自己进入了血河也不知道。
不过她在一片黑暗中似乎遇到了许多人,是不是人她也不确定,那些人形的白光围绕着她,七嘴八舌唠唠叨叨,时而哭泣时而发怒,争先恐后地向她诉说着一个复杂冗长的故事。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讲得零零碎碎,她好不容易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总结出故事的大意。
冰冷的水流无法开口说话,她只在心里回应着他们:“我已经死了,没法帮你们报仇,放过我吧。”
那些人居然能听懂她心里所说,气愤地一拥而上,似乎要把这股水流撕碎,不过他们从她的身体间穿过,却根本抓不到她。
水流心里又道:“以后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们了。”
那些家伙这才安静下来。
然而,她没有在这黑漆漆的血河深底陪伴这些亡魂,因为她一直在随波逐流。
她从血河飘进了另一条不知名的河流,然后又不知游荡了多久,她向上看,见到了熟悉的风景,有点像洞庭湖。
为什么这么熟悉呢?她记不清了,自从化成水流,她的记忆一天比一天模糊,虽然这个地方看上去很熟很熟,可是为什么熟悉呢,记不得了。
她听见了女孩们的争吵打斗,看见了熟悉的女孩们,可是却记不得她们的名字,她隐隐能感觉到自己对她们不同的感情,爱和恨的深深差距。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流向和动作,但是强烈的爱恨意念之差让她救了一个女孩,害死了另一个。
有人叫她冰凝,她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她的名字,谁起的呢?
冰凝继续随波逐流。
终于有一天,她彻底忘记了一切,又过了很久很久,她没有了半点意识,彻底融入了她所经过的每一片水域。
*
一百年后,冻天城。
凌霜影带着幸存的唯一冻天精灵,排行十一的青年长老冰十一,耗费百年时间,终于挖开万年堆积的雪山,从山底挖出了一条浑身透明的巨大冰龙。
冰龙的眼睛还是闭着的,没有气息,他的身体冰凉彻骨。
冰十一:“他会醒吗?”
凌霜影:“再过个千万年,也许会的。”
冰十一:“冰族灭绝了,黑冰族和冰灵族,只剩我们俩了。”
凌霜影:“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不算灭绝。”
冰十一:“我们要找红魔报仇吗?”
凌霜影:“没必要了,他们也快灭族了,天道轮回,呵。”
冰十一:“极光王真是可怕,魔尊炎烈在位时,他那般臣服,但炎烈红莲相继离世后,他居然就趁着炎燚族大乱,夺取了魔界。”
凌霜影:“魔界就是这样,只是那个广贪令人费解,他折腾一番,本可在炎燚城掌权,却莫名消失了。”
冰十一:“有传言说贪魔回了西方,去见了佛祖,他是去请罪吗?”
凌霜影:“哼……也许……是汇报吧。”
……
一只黑色的大狮子跑了过来,趴在冰龙身边,舔了舔他的鼻子。
冰十一奇道:“幽祭不怕冷吗?”
凌霜影笑了笑,“他习惯了,他以前是冰凝的坐骑。”
冰十一上前摸了摸幽祭的毛绒脑袋,回头对凌霜影道:“现在的冻天城,比以往还要冷上百倍,也只有这不怕冷的狮子愿意呆在这里了。”
凌霜影淡淡勾了勾嘴角,冻天城自从所有冰精灵都被红魔吞噬,而红魔又被入侵的极光魔歼灭之后,气温急降,所有活物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反正自从红魔和冰精灵死光,天庭也就解除了对冰界的封印。照理说不会再有人过来,但是暗常常会带着一个侏儒跑来雪山,夜君说自己是来看望幽祭的,因为幽祭死活不肯离开这里。
“城主。”
“十一,别再这么叫我,我不是城主了,冻天城已经完了。”
“您说过,只要还有一个活着,就不算完。”
“好了,走吧,我们明天再来看风神。”
“我们要把幽祭带走吗?”
“随他吧。”
……
入夜,冻天城更加寒冷。
一高一矮两个黑影落在了雪山下,停在了冰龙和黑狮身旁。
夜君:“幽祭,你不冷吗?他是元风,不是冰凝。”
黑狮睁开眼睛,舔了舔嘴唇,见是夜阑,忙跑过去蹭着他的腿。
树魔道:“幽祭又不是傻子,我看他不是认错人,而是觉得冰凝一定会来这个地方。”
夜阑笑了笑,“哎,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千手树蹲下来,摸了摸冰龙的身体,凉嗖嗖的,“没个万儿八千年,他只怕不会醒。”
夜阑摸了摸脖颈,那根绳子依然绕在脖子上。真不知要何时才能彻底摆脱它。
夜君和千手树转身离去,尚未走远,夜阑突然停下脚步。
“夜君?”
“等等……”
夜阑回过头,忽然发现幽祭在冰龙身边舔着什么,他走了回去,树魔跟上。
幽祭在舔着水渍。
冻天城已经一百年没有一滴水了。
不知从什么地方渗入的水渍,渐渐浸泡了冰龙的身体,夜君和树魔眼睁睁看着那些水渍在冰龙身体四周蔓延开来,很快就扩大成一大摊,甚至爬上了夜君和千手树的脚面。
千手树惊得一退,“好凉!”
夜阑仔